初见
作者：芳草柒柒
| 沈晴的离去，让沈婆婆变得沉默寡言，是清荷的凄厉的哭声，把她的外婆从悲伤中叫醒。于是，沈婆婆便再次担起了母亲的责任，一个人把清荷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养育成能跑能跳的小女孩。年少的清荷总是会问外婆父母的去向，外婆只是轻声地告诉她爸爸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清荷长大才能回来。至于清荷到底姓什么，沈婆婆也不得而知。 在清荷的记忆里，外婆煮得一手好菜,经营着一家小吃店叫“沈姨小吃”，祖孙俩就依靠着这家老店生存。或许是每日看着外婆不辞辛苦的赚钱，清荷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从不肯把外婆给的零花钱拿去买零食，每一次都把硬币放进那个小猪存钱罐里，希望长大后能给外婆买一朵漂亮的头簪，因为外婆那花白的头发，总是在忙乱中有一些散乱。清荷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手给外婆梳头，然后扎上自己买的头簪，和外婆大手牵小手的去青桐镇的街道上看飘落的梧桐花。梧桐花年复一年的开得愈发浓郁，外婆的头发也愈发雪白，清荷的小猪也存满了硬币。 清荷清楚地记得那是她10岁那年的初春，她欣喜地把小猪肚子里的硬币倒出来，雀跃的一路小跑到小吃店对面的饰品店里，对着琳琅满目的发饰，清荷看了好久，才挑中了一对有浅紫色珠钻的头簪，她拿在头上试戴了一下，感觉这正是她想要送给外婆的礼物。可是一看标价，竟然要99块，清荷不由地数了数口袋里的硬币，只有49块。站在一旁的售货员见她对那头簪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说：“小妹妹，你眼光真好，这对头簪可是最新进货哦，它的珠钻可是纯手工打磨的，你要是喜欢的话现在可以优惠打九折给你哦。”清荷忽然很难为情的红着脸，但还是有点腼腆地对售货员说：“真不好意思，我的确很喜欢这头簪，可是我只有买一半的钱，不知道你们店里能不能卖其中一支给我呢？” “你没够钱啊，那我可以先帮你留着，等你回去拿钱来就可以了嘛。”售货员见清荷那么喜欢，便极力想办法让她买下这一对头簪。 “可是我只有能买一支的钱，回去也没有钱可以拿了，好姐姐，你就通融一下，让我买一支吧。”清荷也是想买这头簪，仍旧厚着脸皮跟售货员讨价还价。 “小妹妹，这头簪是一对的，如果我卖出一支给你那另一支就不会有人来买了，再说了，你既然钱不够就看看别的，那边还有很多款式，价格都比这个便宜。”售货员见清荷还是执着地要买那对头簪，便想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发饰上面。 清荷顺着售货员指的方向观望了一下，还是觉得这对头簪才称得上外婆的气质，于是又撒娇式的跟售货员说：“好姐姐，你就卖给我一支吧，我不是买给自己的，我是要买给我的外婆的，她一个人把我养大不容易，我就想外婆能戴着我买的头簪看起来年轻一些，她的皱纹都爬上额头好久好久了，姐姐，你就当我先买一支，剩下一支等我攒够钱一定会回来买的。” “小妹妹，我真的不能只卖一支给你，要老板知道了……” “给她吧，看她也是个孝顺的孩子。“饰品店的主人孙致安和妻子覃梅芳刚好带着儿子孙皓扬从外面回来，听到了清荷的哀求，覃梅芳见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女孩儿经然如此懂事，便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小朋友，你是要买给外婆的是吗？眼光真好，外婆肯定，这样吧，我只收你一半的钱，把一对都卖给你了，你看这样好不好？”覃梅芳认真端详了清荷一会儿，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长得水灵水灵的，两个梳得整整齐齐的羊角辫高高翘起，白里透红的鸭蛋脸，一对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下，是樱桃般粉嫩的小嘴，还没等她开口讲话，似乎就已经被这秀气的脸蛋征服了。 “真的吗？阿姨，我用一半的钱就可以买下一对了？”清荷满脸的疑惑，覃梅芳听见她那温柔却不娇气的声音，心更是软了一大截。 “当然啦，阿姨说话算话，你就当是阿姨送你的礼物吧。” “可是外婆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从来没有帮阿姨做过什么，为什么阿姨你要送礼物给我呢？”清荷一脸正经地又问道。 覃梅芳见眼前的小女孩如此懂事，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清荷的头说：“小妹妹，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啊？” “阿姨，我十岁了，外婆管我叫清荷，同学们也都这么叫我，您也叫我清荷好了。” “清荷，真好听的名字，阿姨见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又懂得孝顺外婆，所以这对头簪你就拿去吧，小可，你把那对头簪包好，收她一半钱就行了。”覃梅芳对售货员说道。 “阿姨，我只有一半的钱，您还是卖一支给我吧，另外的一支等我攒够钱再来买可以吗？”清荷还是不接受眼前这个好心阿姨的赠送。 “好孩子，你就当是阿姨送你的礼物吧，没关系的，你带回家外婆戴着一对才更年轻啊！”覃梅芳还是执意要把这一对头簪送给清荷。 “可是……”清荷本来还想拒绝，但是售货员已经把一对头簪用浅紫色的碎花纸包装好了，而且在一旁的阿姨也用怜爱的眼光看着她。于是清荷就把口袋里的硬币都掏了出来交给售货员。“阿姨，谢谢您的礼物，等我攒够钱一定会还回来的，我就住在隔壁街的‘沈姨小吃’，阿姨要是有时间就来尝尝我外婆做的小菜吧。外婆在家等我好久了，我要先回去喽！阿姨，叔叔再见！”清荷最后还是接受了覃梅芳的礼物，并且有礼貌地跟她们一家道别。 覃梅芳见到清荷礼貌又有教养，心想这孩子的外婆一定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她和清荷挥了挥手，便转向站在一旁的孙致安说道：“致安，你看这孩子做懂事啊，皓扬都快12岁了还那么调皮呢。” “确实啊，才十岁就那么明白事理，真是个好孩子啊。皓扬，看你还抱着篮球，浑身都是汗，还不赶紧进屋去洗干净，要不人家女孩子见你这样都不喜欢你了。”孙致安忽然对孙皓扬严肃起来。 “你们就知道夸别人，也不看看我打篮球时多帅气，不就会几句娇滴滴的话嘛，我才不要学呢！”孙皓扬抱着篮球跟父母做了个鬼脸便飞跑着进里屋去了。 覃梅芳和孙致安相视一笑，不禁一起感叹道：“还是女儿乖巧，这男孩子真难带。” “对了，致远不是说下个月会回来吗？他离开家都快十年了，也该回来看看爸妈了。再说，也不知道他找没找到那女孩子的父亲呢？”覃梅芳看着清荷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孙致安的弟弟孙致远。“要是当年那女孩儿长大了也就这么大吧。” “是啊，都快十年了，致远也应该回来了，他上个星期还好我通了电话，说下个月初就回到了。看来，又将有好多麻烦事要处理啊。”孙致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此时，清荷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一阵风拂过，只见街道两旁的梧桐花如雨般落下，俨然一番浅紫水粉画里的童话世界。很多年后孙皓扬回忆起第一次见叶清荷的情形时都不禁偷乐，原来那个乖巧的小女孩竟然如此招人喜欢。 清荷拿着刚买的头簪一路小跑回到小吃店，远远地就朝正在招呼客人的沈婆婆大喊“外婆，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快猜猜！” “外婆忙着呢！你也赶紧帮外婆去收拾收拾那几张桌子。”沈婆婆见客人等得着急，便让清荷也帮忙收拾上一位客人留下的餐桌。 “好嘞！我最喜欢外婆让我帮干活儿了。”清荷似乎也习惯了帮着外婆一起经营这家“沈姨小吃”，虽然她只有十岁，但是她已经懂得了外婆挣钱的艰辛。她从有记忆开始便在外婆忙碌的身影旁跟着转来转去，镇上的人们也很喜欢沈婆婆做的小吃，当然也很喜欢逗着清荷玩。清荷也从小便懂得了察颜观色，她从大人们的言谈中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外婆都是告诉她“别听他们瞎说，你爸爸很快就来接你回去了。”于是，清荷便一直期待着某一天她的爸爸能出现在家门前，到那时候，外婆就不用为了她那么辛苦了。 回到小吃店时，店里的客人稀稀疏疏的，青桐镇也慢慢热闹起来，这时候，清荷又拿出了她买的头簪，“外婆，您快猜猜这紫色盒子里的是什么呢？” “肯定又是你这小鬼在故弄玄虚，我看哪，里边的是糖果吧，你这好吃鬼。”沈婆婆已经习惯了清荷经常这样让她猜，所以随口应和了一句。 清荷见外婆没有往下猜的意思，便开始着急起来，“外婆，您就再猜猜嘛！这里头的可是为您买的呢，您肯定能猜到的。” “好吧，那让我想想，既然是买给我的，不会是老花镜吧？”沈婆婆想了想，只能猜到这个了。 “当然不是啊，外婆眼睛好着呢，才不用戴老花镜，您再猜!”清荷执着的要求外婆继续往下猜。 沈婆婆也故作认真地想了想，“你这小鬼，是不是嫌弃外婆不够好看啊？我看是给我买花戴了吧？” 清荷“噗嗤”一声大笑道，“外婆真聪明，我就知道外婆肯定懂我的心思。外婆，你快打开看看，这是我在隔壁街刚为你买的一对头簪，可称您啦！待会忙活完了我给你拔拔白头发，你再戴上它，肯定漂亮！” 外婆连连点头说好，“你这小丫头，赶紧回屋去，待会外婆忙完可要检查你的作业喽！”外婆见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便让清荷回里屋去写作业。 “嘻嘻，外婆真好，那我回里屋去喽！”清荷一边说一边跳着往里屋跑去。 这天“沈姨小吃”店里的生意也异常的好，沈婆婆一直忙到暮色四合，才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清荷的小房间时，看着清荷早已把完成的作业放在书桌面上，可能也是一个人玩累了吧，竟然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沈婆婆见到酣睡的小清荷，想到她的身世，又想到清荷的乖巧懂事，便不由地坐到床边，伸出她那被生活的风霜吹得有些皴裂又干皱的双手，抚摸着清荷的头发，叹声道，“要是你长在一个好的家庭里，该是多招人喜欢的闺女啊，可惜外婆已经有心无力了。” 清荷似乎在梦里听到外婆的呼唤，便睁开了双眼，看到泪眼婆娑的外婆抚摸着自己的头，便也把小手伸出去，摸着外婆那爬满皱纹的脸说：“外婆不哭，清荷有外婆就够了，我一定会乖乖听外婆的话，长大后要给外婆买个大房子，外婆快看，我已经把作业写完啦！昨天老师给了我100分呢，还有一朵大大的红花！” “清荷真乖，外婆就喜欢懂事的孩子，来，孩子，你不是说要给外婆拔白头发吗？快给外婆打扮打扮，让外婆也年轻年轻。”沈婆婆见到清荷如此懂事，便也不再垂泪，倒是想起了清荷买回的头簪。 于是清荷马上从床上站起来，“好嘞！外婆，你快坐好，我要帮你美容啦！” 清荷一脸认真地仔细给外婆找着那些花白的头发，一边调皮地说道，“外婆，你的白头发怎么越来越多啦，我都快拔不过来了呢，要不以后我去学染发好了，保证外婆您永远年轻。” “这孩子，哪有人能永远年轻的，外婆老啦，不过有你这小鬼头逗我笑，倒是觉得心年轻了几十岁。对了，你那头簪在哪里买的？”外婆忽然想起头簪的价钱应该不会便宜，这小清荷去哪儿来那么多钱买呢。 “就在隔壁街的那家饰品店里，店里的阿姨可好了，还送了一只头簪给我。”清荷也很诚实地答道。 沈婆婆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呢？” 清荷见外婆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严肃表情，便老实地把在饰品店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外婆。 沈婆婆听了清荷买头簪的经过后，感觉有一种奇特的缘分在里面，便对清荷说：“你这孩子是遇上好人了，要不换谁都不会那么便宜卖给你的。回头咱们得去店里感谢他们。知道不？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知恩图报，以后无论你去到哪里，都要好好对待那些帮助过你的人。” 清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把头簪戴在外婆扎好的发髻上，顺手拿了书桌上的镜子给外婆，“外婆快看看，我说着头簪漂亮吧。” “嗯，清荷的眼光真好，外婆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呢！”外婆婆连连夸清荷的眼光好，“改天你得带外婆去那家饰品店好好谢谢人家。”外婆仍不忘记要感谢饰品店主的事情。 “清荷知道啦，明天等外婆忙完我们就一起散步去看看吧。”清荷撒娇似的跟外婆说道。 “这小鬼头，好啦，时间不早啦，赶紧去洗洗你那臭脚，待会外婆可不给你上床睡觉哦。”外婆看天色已晚，便催促着清荷去洗澡。 “耶，又可以和外婆睡觉啦！”清荷高兴地跳下床穿好拖鞋向卫生间跑去。 “到底会不会是那个人呢？”沈婆婆还是若有所思地想着头簪的事，总觉得是一个和清荷有渊源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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