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章 滩涂变天
作者：渔师傅
| 星转斗移，潮起潮落，不觉中节气更替。冬至过后，小寒、大寒来临。滩涂的居民要过冬了。 这一年的冬季，特别寒冷。 那一日，海面浊浪滚滚，太阳被阴云吞噬，天空一片惨淡。那山川岛屿，恍然不见。 虾东归和弹鱼哥照例去衙门上班。路过滩涂，见招潮蟹又趴在洞口招摇红钳，便翘起大钳佩服了下：红钳，又在预报气象啊？今日几时潮起啊？ 红钳自信回答：比昨日延后一个时辰。每日如此。 说罢，不再理会。这种专业技术，祖传秘籍，代代相传，已经变为基因，嵌入蟹黄脑筋，十分娴熟了。 可生活总有例外。专家也有预测不到的时候。所谓，天，有不测风云。 滩涂，毕竟是地，海，天，三界交接之处，那气象条件，更加复杂叵测。 在青蟹衙门坐了半日，也没什么案子，吃过午饭，便出深潭张望。 滩涂上空，居然下起雨来。虾东归和弹鱼哥，仰头吐舌，接了几口，味道比较淡。日日吃海水，口味重，咸的很，那天上雨水甘甜无比。 雨水入喉，冰冷冰冷。转眼间，有细小白色小花，飘然飞下。 虾东归接了一朵：弹鱼哥，下雪啦？ 弹鱼哥也接了一朵：哎呀，真是的呢，下雪了哎。 那雪花尚小，绒朵状，转瞬即逝。水潭中几只闲杂青蟹也跑出来看热闹。 雪夹在雨中，越下越大。先是靠地界滩涂草丛，积起雪片。渐渐附近乱石滩，也覆盖雪片。滩涂泥泞，一开始雪下融化，无法累积。 虾东归和弹鱼哥，闲杂青蟹搓手跺脚，连连喊冷，下午衙门上班时间已到，便回去办公。 等下班出潭，只见潭外，一片白色茫茫，昔日滩涂泥色，海塘，乱石，均隐匿其下。滩涂雪地，一片晶莹。此种境况，海族数十年不遇。 虾东归和弹鱼哥十分兴奋，踩在雪地，嘎吱作响，顿时玩性升起。在雪地上打滚取乐。 不久，雪地里钻出不少红钳，白钳，杂色钳子，在雪地上飞窜。 滩涂小蟹，难得一见海滩落雪，十分兴奋，纷纷打起雪仗。几只弹鱼，也从海塘处的泥洞扒开雪堆，争先恐后，弹跳飞跃。石蟹从石屋雪瓦中钻出，毛蟹从借助无主工棚间钻出，青蟹也从深潭中钻出，都来雪地娱乐。 雪地一片热闹。只有那海虾，海鱼，游弋在浅海，无法翻身上岸，只好在不远处，露头张望，顺便吃口雪粒，尝尝鲜。 几只章鱼，从海中攀爬，也到雪地，八爪触地，肤色变白，伪装成雪堆，只露两眼黑色，伺机下手。群蟹一见章鱼，以为又要施展法术诱杀，便飞奔扒雪回洞。瞬间，滩涂雪地一片寂静。 虾东归和弹鱼哥大吼一声：哪里逃。 那章鱼雪堆浑身一抖，血色充胀，露出真身，无法隐匿，便逃入海中。 次日，白昼到来，出洞，雪地已经不见。一夜潮起，均被海水咸味软化消失。 只是那天色，依然阴郁，不见天日。海风瑟瑟，滩涂空无一物，小蟹无处觅食，纷纷爬到浅海吃点海水果腹。 虾东归和弹鱼哥，又去衙门上班。 半路上，突然滩涂四处溅起泥浆，天空落下不明来物，泥涂啪啪作响。泥中露出冰雪，原来是下冰雹了。那冰雹，比雨，雪更猛，大小不一，小的如指甲，大的如拳头，噼里啪啦，当头砸下，好比天外陨石。部分砸中蟹洞口，洞口被封。部分蟹足被砸，嗷嗷乱叫，四下挣扎，颤抖。运气不好的，直接被砸中蟹壳，陷入泥浆，一命呜呼。 蟹群一阵惊呼：下冰雹啦，快钻洞，下海啊。 虾东归和弹鱼哥，也迅速跳入浅海，游弋到较深处潜伏不动。只听海面有石砸落海之声，络绎不绝。但海水与滩涂不同，缓冲反弹，那冰雹也只能化作浮冰，在海面漂浮。 虾东归和弹鱼哥，穿过浮冰，来到青蟹衙门的外海。早有值班青蟹隔空高喊：今日天空飞饼，青蟹老爷吩咐：不用上班，回去安歇吧。 虾东归和弹鱼哥一阵感动。青蟹老爷体恤下情啊，于是又穿越浮冰，回到出发滩涂外浅海潜伏等候。一个时辰后，冰雹消停，虾东归和弹鱼哥便趁机快速爬回洞府休息。 弹鱼哥说：海里下雪，冰雹，十分罕见。百年难得一见。 虾东归说：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夜，洞内也十分寒冷，鱼虾兄弟互相抱团取暖，方挨过一漫漫长夜。 次日早起，弹鱼哥想要扒开洞口，发现被无形物体阻隔，推拉几下，纹丝不动。惊喊：东归，洞口被封住，我们出不去了。 虾东归也赶忙起身，举头望去，滩涂泥色外面能见，但用钳一推，确有冰门一扇。原来结冰了。 虾东归用大钳挖掘四周海泥，十分坚硬，成了冻土。拼命挖掘，终于撬开一边，用力一扯，方才搬开。 虾东归和弹鱼哥随后出洞。 今日滩涂，又与昨日不同，遍地结冰，非常滑溜。爬行困难，只好慢慢前行。到得前方蟹庄，有不少红钳在洞内敲击，求救。虾东归连忙跑去，用钳挖开，洞口爬出连续几只招潮蟹，一脸恐惧。 那蟹母说：多谢东捕头搭救。下半夜潮落，本想出来觅食，不料被冰冻洞口，我等一家老小，十分恐慌，洞内阳气稀薄，只怕全家被闷死。 虾东归说：天灾啊。大家邻居一场，正当彼此帮忙，不必客气。 于是又去别的蟹洞帮助挖掘。只是滩涂蟹庄无数，忙活了几个时辰，只挖掘五分之一不到。有的蟹强壮，洞口冰冻稀薄，便侥幸自行逃出。也有年幼留守小蟹，父母在外打工，或老迈孤蟹，病残伤蟹，四肢无力，多数被冻死在洞内。 次日潮起，洞口被海水融化，死蟹尸骨付出海面，潮落遗留在附近滩涂，一片惨状。幸存鱼虾蟹，在海中或滩涂觅食，遂将死蟹群体，吃掉不少。 那一段时节，海面依然寒冷，潮起十分，近海塘处常有海冰结片，不少小鱼小虾，在海塘石缝觅食，躲避不及，被冻住，成为冻鱼、冻虾。 有只章鱼，贪婪成性，追捕海塘石缝中的小虾，也被冻住。天气稍暖时，章鱼尸体解冻，却只有秃头，肉身萎缩成小团，那八足连同吸盘，全数不见。顿成灾后滩涂一桩悬案，立马有鱼虾蟹禀报青蟹衙门。东捕头带领弹鱼捕快一起前往案发现场勘查。 虾东归用钳挪开，章鱼尸体仍栩栩如生。因天气还冷，海风吹袭，章鱼尸体几乎成干，但保鲜正常。章鱼为谁所杀？逐个排查。 因章鱼力大，八足全断，凶手应是大块头，有大钳或利牙。于是青蟹，毛蟹等嫌疑最大。于是逐洞搜查，将大个蟹类，叫到青蟹衙门审问。 那些青蟹，毛蟹却连连喊冤。都说最近天气奇冷无比，自顾不暇，面黄肌瘦，哪有力气去擒杀章鱼。审问半日，没有结果。于是押在大牢，明日继续审问。 衙门下半前，来了个和尚蟹滩涂法海。为青蟹，毛蟹求情，说章鱼是自戕，非他杀。 东捕头和弹鱼捕快十分疑惑。 滩涂法海双钳合十，说：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待老纳细说，两位捕头便可知晓。 原来，章鱼平日靠偷窃抢劫度日，春夏秋季，日子过的富足。但生性懒惰，冬来并无余粮储藏。冬季，浅海，滩涂，鱼虾蟹外出活动减少，捕杀不够，章鱼为求生，只好自己将足上吸盘送入口中，每日吃掉一截。几月下来，到寒冬腊月，吸盘与八足，便吃得所剩无几。一般就缩在废弃旧洞，等待春天海暖。有些就死了。这只章鱼，也是如此，自戕吃足，后来实在饿的慌，就想猎杀小个糯米虾，不成想，滩涂下雪冰雹结冰，活活被冰冻至死。 说罢，转身离去。 虾东归，弹鱼哥听的如梦方醒。于是记录在案：某日，寒冬，章鱼断足自食，被冻死。定为失足意外事故，与青蟹，毛蟹无关。 那章鱼残余，由青蟹老爷作主，交付上次被诱杀的毛蟹一家，叫他们当干粮吃掉，权做补偿。这毛蟹一家，也算报了仇。 不久之后，海冰消融，天气稍微加热。滩涂奇异气象终结。海滩恢复往日气候。但经此一劫，海滩居民数量伤亡过半。青蟹衙门统计后，发放抚恤金若干。蟹庄，鱼村，虾堡，章鱼洞等，皆有哭声。 寒冬如此悲惨，这日子怎么过啊？ 虾东归虽为捕快，却无可奈何。 天边响起隆隆雷声。 弹鱼哥乐观，说：冬雷震震。冬天快要过去了。 虾东归突然想起一句话：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于是，心情变得坚强起来，只待度过这最后的几日，迎接海春时节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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