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年往事
作者：鱼鱼
| 八年前，徐浩然的葬礼，至今对张志强来说都还历历在目。全国乃至全世界文物鉴定界，都为这一权威人士的突然辞世而震惊。张志强更是为失去这样一位恩师而伤心欲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自小便双亲皆亡的张志强的立身信条，他总是说，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拜恩重如山的老师们所赐，只要需要回报，就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这看上去如此古典主义的想法放在世纪之交的今天，听起来像是这么地不协调。 但是张志强的朋友们却对张志强身上的这一品质深信不疑。 张志强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还言出必践! 现在他身上那感恩图报的热血就又一次沸腾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徐新丽，满脸涨红地大声说：“新丽，你放心，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你现在有我!我支持你全力把你父亲自杀的真相查清楚!” 徐新丽摇头：“没用的，林大哥，真相在荷兰!” “那就去荷兰啊!”张志强说。 “可是，青天已经悔婚了，我已经丧失了合理合法出国的理由啦。”徐新丽失望极了。 “你傻啊?去外国的理由多得是!你不会办留学吗?” “可我现在是单身啊，单身的年轻女人是轻易办不下来签证的。” “我不信!” “是千真万确的呀!”徐新丽至今仍对刘青天的话深信不疑。她缓缓地从张志强的手中挣脱出来，脸上是一派万念俱灰之后的反常的平静，“林大哥，谢谢你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救我，现在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张志强不放心地：“新丽，你可千万别再想不开啊……” 徐新丽惨然一笑，两行眼泪再次顺腮而下：“想得开想不开，现在对我还有什么分别吗?反正我是没脸再去见我那含冤死去的父亲了。” 张志强受不了徐新丽这种神态，不禁大声地：“新丽，别灰心，咱们现在并没有山穷水尽。” 徐新丽眼睛一亮。张志强郑重地：“不就是有了婚姻事实就能顺利办下签证吗?那结婚不就行了!” 喇新丽说：“可青天已经跑了……” 张志强一挺胸膛：“可我还在啊!” 徐新丽吃惊得合不拢嘴：“林大哥，我不懂……" 张志强一字一顿地：“我愿意和你去办结婚手续!只要能让刘老师的沉冤得以昭雪，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徐新丽再次哭得昏天黑地。张志强有些惊慌失措地拉住她： “新丽，别生气啊，咱这只是假结婚，只是骗骗老外签证官的，不当真……我可没有想趁机占你便宜的意思啊……” 徐新丽终于破涕为笑：“林大哥，你真是好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感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再说，你是个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多少姑娘想嫁你都找不着门路呢，现在让我抢了先，她们该说是我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了。” 张志强的紧张情绪终于松弛下来，于是莎拉的倩影又悄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张志强恨恨地猛捶着自己的头，暗暗地问自己： “莎拉怎么办?我该怎么样向莎拉解释呢?” 张志强和徐新丽按计划到影楼照结婚照。他们穿的是中国传统的旗袍及马褂，张志强觉得非常滑稽。 严格地说，从答应徐新丽假结婚后的第一分钟起，张志强就有一种后悔不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办了一件天大的傻事，尤其当徐新丽带着一种报复的心态四处遍撒大红请柬邀请八方来客参加正式婚礼的时候，张志强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如此地大张旗鼓，于徐新丽那是一种张扬，是向全世界宣布她不是一个遭人抛弃的没人要的灰姑娘；可是对于张志强来说，却有一种被架到火里煎熬的味道了。原本张志强只是想悄悄地帮徐新丽一个忙，然后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除掉这纸婚约就是了。就这样，张志强都不知该怎样解释才能让莎拉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呢!现在，举行如此正式的婚礼，不就等于公开向莎拉表示自己是一个有妇之夫，但对于她的爱还是真诚的?鬼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但是这一切张志强又无法向徐新丽诉说。也许张志强曾经有机会诉说的，但从请柬不可阻挡地散发开去的那一刹那起，张志强就只有永远闭上嘴的份儿了——张志强太了解徐新丽了，这是一个极度敏感、自尊，有时还有些神经质、爱走极端的姑娘，在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稍有言辞不当，就可能再度将她推向绝境! 张志强是个有天大的难事都自己扛的男人!现在这样的难堪境地，是他自己造成的，于是，便只有自己独力承担了! 所以。尽管张志强早就知道莎拉已经到了北京了，这些天是四处打探自己的行踪，而自己也只能强忍住对莎拉的无比思念，藏着、躲着．就是不去和莎拉见面! 张志强对着向他发火的范哲、冯源苦笑着自嘲：“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莎拉解释?所以只好不解释。我没有勇气面对莎拉与我恩断义绝的场面，所以只好躲起来，让她没有机会与我分手……” 张志强的心里依旧惦念着莎拉，稍不留神思绪就会触到他极不愿意触动的那根琴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与莎拉再次重逢?一想到这个问题张志强就变得有点郁闷。因此张志强不同意与徐新丽再举办什么婚礼，他想尽快地、悄无声息地结束这场所谓的婚事。他说：“新丽，你说咱们该办的事都办了，也不影响你去荷兰。咱们毕竟是假结婚．再举办一个婚礼仪式，是不是有点铺张浪费?” “我就是要铺张浪费，我就是有虚荣心!刘青天这么不负责地走了，现在所里的人都知道了，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现在有你帮助我，难道我不需要办一个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婚礼告诉他们．我徐新丽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行吗?” 张志强不知再说什么好。 “你们好!”摄影师领着女助手从里问走比来。 徐新丽这才平息下来了，她对张志强说：“如果你真的后悔，告诉我，还来得及。” “我不是心疼钱吗?只要你觉得好，怎么着都行。” “谢谢!” “别客气，照相吧。” 他们就这样站在了镜头前，听着。咔”的一声，留下了他们的结婚照。 北京的早晨有点阴冷，树梢挂着冰霜。 范哲打着哈欠匆匆往家赶，他又帮着张志强对付了一宿莎拉无穷无尽的追问，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大奸大恶之徒，用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谎言，千方百计地哄骗着纯真善良的外国羔羊。更要命的是，那大灰狼还不是自己，自己还至今也没搞清楚那个叫张志强的大灰狼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想刚来到楼门口一只手就拽住了他，范哲吓一跳。 “是我。”张志强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几天了，黑天白天地连轴转，你知道不知道?”范哲埋怨着张志强。 “我知道。”张志强说。 “知道?那你是故意躲着我?” 张志强低下了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顷刻之间就蛩从胸腔翻腾涌出，这种痛苦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莎拉说了什么没有?”张志强沉寂片刻问范哲。 “说啦，她说她瞎了眼，怎么认识了你这个王八蛋。” 张志强沉默了，他的心颤抖着，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尽管他知道莎拉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你究竟搞什么名堂?”范哲问他。 张志强有苦难言，他无法将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范哲，只能拉着范哲的手，求他再帮自己一个忙。 “又帮忙，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范哲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你们找不到我很生气。可我真是身不由己啊。” “你总是有的说。" “是真的，将来你们会明白的!可是现在，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好吗?竹张志强期待地看着范哲，拍拍他的肩膀。 范哲的心软了。 “范哲，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莎拉参加徐新丽的婚礼。而且要让她尽快回荷兰!” 徐新丽的婚礼今天举行。范哲不敢怠慢，离开了张志强就去宾馆找莎拉。他坐在大堂的茶座上想着待会儿对莎拉怎么说。此刻他又困又乏，真想躺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莎拉带着笑容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大门。 范哲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前：“莎拉，你好!” 莎拉见范哲来了很高兴，以为是来告诉张志强的消息：“有他的消息了吗?" “没有，没有啊。哎，你上哪儿去啊?”范哲觉得自己的嘴不听使唤。” “参加徐新丽的婚礼啊。你不去吗?” “哎哟，我最不爱参加别人的婚礼了。” “为什么?’’ “参加婚礼有什么意思?你老得说吉利话吧，什么你俩看上去 多合适啊!祝你们俩白头偕老啊!结果呢，你这儿热劲儿还没下去呢，人家离了。你又得说，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俩不合适，干脆离了算了。你说，这种婚礼有什么意思啊?干脆咱不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莎拉听着范哲的奇谈怪论开心地笑了。范哲觉得有门，很为自己的即兴讲演得意，心想，带着莎拉去哪儿呢?他挠着脑袋。 不料，莎拉的脸色严肃起来问范哲：“张志强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不知道。”范哲嚅嚅地。 “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觉得婚姻是非常神圣的。”莎拉说完抬腿就走。范哲只好无奈地跟在莎拉的身后，连说带劝不见任何效果。 徐新丽如愿地给自己操办了一个火红热闹的婚礼。当她挽着张志强的手骄傲地站在众人面前，获得一片喝彩的时候，莎拉和范哲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张志强和莎拉彼此都僵立住了。范哲也愣了，他拽着张志强气急败坏地来到一个空包间，责问张志强是怎么回事? “我还问你呢!你为什么不把莎拉送走?”张志强冲范哲发火。 “我送了，送不走。”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当着莎拉的面和徐新丽结婚了。” “说到底，你还是要和徐新丽结婚。” “这不一样，本来我还是有希望的，可是现在没有了!你知道不知道? 张志强懊丧地坐在沙发上，剧烈地呼吸着。 “好哇!张志强．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荒唐。”范哲转身离去了。 莎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张志强的面前，她那纤尘不染的眸子凝视着张志强：“这是为什么?” 张志强结结巴巴：“莎拉，我跟你说……徐新丽的父亲也是一个鉴定师。他的学识和人品我仰慕很久。要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变故，我或许成了他的学生了。” “对她父亲的仰慕，致使你和他的女儿结婚?”莎拉凝视着张志强。 “不不不，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帮她。” “是吗?帮她?帮她就要和她结婚?"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我怎么跟你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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