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负韶光

作者：谓太白

    夏日的夜晚总是那么的不平静，由远及近的蛙声扰得有的人坐卧难眠。而此时，叶白的房内还亮着盏烛光。一道瘦小的身影透过紧闭的窗，印在了房外的地上。

    忽地，窗外出现了另一道长长的黑影，好像是有人贴着墙壁侧头往窗内望着。他踌躇着，想要进去，却又在一瞬间稳住了身形，似是坚定了某种信念，想法。久久之后，他缓缓的转身，纵身在夜色掩盖下的房顶，只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秦书在一旁靠着烛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儿，眼看身形不稳了，他立马清醒了过来。定睛一看，叶白还在抄写当中。不由得建议道：“二少爷，明儿个再写吧，夜已深了。”

    叶白抬了抬微酸的手臂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受的罚，就不要拖到明天。你困了就去睡吧。”说罢又提笔开始写。

    秦书听罢也没回房，只揉了揉眼睛，到书桌旁为叶白磨墨。

    夜深人静，天际传来一声鸟鸣，不知入了谁的梦，又惊了谁的梦。

    偌大的书房内立着许多书架，书架上整齐的罗列着各种题材的书籍，置身其中时甚至能够嗅到书页所散发的木叶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当真是书卷气。

    叶天城坐在一方紫檀书桌前，手执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字体随性不失大器，只是你年龄还小，力度不够，凌厉性也缺失了些。”

    叶白立于书桌的对面，垂首听着叶天城的评价,神色恭敬。答道：“爹爹说的是，孩儿一定勤加练习。”

    见他如此，叶天城自是颇为欣慰。随口吩咐道：“你自小身子骨弱，比不得浅浅，别成天跟她瞎跑。虽说需要多锻炼，也注意着分寸，莫要伤了身子。”

    叶白抬头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孩儿知道爹爹担心我的身体，姐姐也是知道分寸的，劳爹爹挂心了。”

    叶天城起身，抚了抚衣袖，走过来揽着叶白的瘦小肩膀，带着他往外走去，并说道：“走吧，也该开饭了，浅浅那好吃嘴估计也等得急了，昨儿个馋着了，今天可得使劲儿吃。咱跟她抢吃食去。”说罢不由得摇头笑了笑。叶白也微微的笑着。

    未几，叶天城带着叶白已到饭厅，只见叶浅早早的就坐在了桌旁，痴痴的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菜品。见着他俩到了，起身站着，并朝叶白挑了挑眉。叶白也懂她的意思，微笑着眨了眨眼。叶浅脸上便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心想道：我辈幸之。

    等到全部人落座之后，叶浅叫嚣着给他们布菜，左右窜着，好不热闹，逗得一家大小哈哈大笑，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

    饭毕，叶浅便偷偷拉了叶白退席，神神秘秘的到了一间柴房。

    叶白甚是疑惑，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便只能随她去。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叶浅在一堆木柴捣鼓了一会儿，掏出了两根细长木杆，看着比柴火更细一点，顶端还系着细线。叶白不知道这是什么物什，满眼的疑惑。看着叶白这表情，叶浅得意的笑着，眼睛泛着明亮狡黠的光芒，像是一只偷着腥的猫儿。

    “笨小子，这叫鱼竿，钓鱼用的，我前几天求着李叔给我弄来的。走，咱们钓鱼去。”叶浅边整理鱼竿上的细线边说道。

    叶白一愣，昨天刚受了罚，今天又想往外跑，这胆子也忒大了些。不由得面露犹豫之色，但是顷刻间又恢复了正常，既然她想去，他就陪她去，大不了又是一顿罚。

    叶浅扔给他一只鱼竿，兀自说道：“昨天那是咱们时运不济，刚刚撞着了爹爹，往日那个时辰他都是不在家的。咱们今天早点回来就是了。”说着脸上又露出了雀跃的神情，“咱们去城外明河，那儿的鱼儿长得好，味道肯定好极了。”

    两人拿着鱼竿提着竹篓鬼鬼祟祟的便出了门，一路直奔明河，又在城外的庄稼地里挖了几只蚯蚓作饵，银铃似的笑声在空旷的庄稼地里回荡着。劳作的农夫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仔细听着，心想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笑得这般好听，肯定是个极可爱的人儿。

    岸边的草地上，两个锦衣的孩子随意的蹲着，正忙着将蚯蚓套上钓鱼钩，完事后便摇着鱼竿往河里洒线。

    叶浅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把线洒到河里去，歪头去看叶白却发现他早已将线洒好，不由觉得更为气恼，便拿着鱼竿狠狠往河里一甩，可是却没有看见河面起一点涟漪，疑惑的想着：线呢？又用力的拉了拉鱼竿，发现线被绷得直直的。定神一看，才发现鱼钩挂在了叶白的衣袖上，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叶白微抿嘴角，低头解救叶浅的鱼钩。叶浅见他这想笑又拼命忍着的神色，面上微红，气恼的道：“要笑你就笑好了，我又没逼着你不笑。”

    叶白可不敢听她的话笑出来，笑话，以前也是这样让他笑出来，笑后总没他的好果子吃，他宁忍一时也不要此时痛快，过后遭罪。

    捣鼓了一会儿，他已将叶浅的鱼钩从他的衣袖上解脱，顺便帮她洒了线出去。两人就席地坐在草地上，安静的等着鱼儿们上钩。

    都说钓鱼最是件考验耐性的事情，按叶浅的性子，当真坐得住也就奇怪了。只见她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爬起来蹲着，腻了之后又坐着，曲腿坐，直腿坐。待到所有的坐姿蹲姿都被她尝试了个遍，叶大小姐的pigu跟着了火似的坐不住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昂头眯着眼睛睥睨着太阳。倏地又低下头，看着手里毫无动静的鱼竿，偏头看了看叶白。只见他带着温润的笑意，平望着河面，好似钓鱼是件极其愉悦的事情。

    她踢了踢叶白的脚，问道：“这不是还没钓到鱼么，你好像看着挺开心的样子？”

    叶白答道：“不开心也钓不到鱼啊，而且可能把鱼吓跑，那为什么不开心的钓鱼。”这样的话从一个半大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不和谐。

    其实，他只是因为可以跟着她而开心，所以无论是钓鱼还是杀鸡他都是一样的开心的。

    叶浅听罢撇了撇嘴，表情上满是不赞同，待到刚想开口的时候突然看见鱼竿被猛地拉扯了一下，连忙道：“快快快！上钩了！快拉上来啊！”

    只是叶白却没有收竿，只含笑看着她手里的鱼竿。叶浅随即一窘，感情是自己的这里鱼上钩了。当即便开始收竿，却手忙脚乱的不会，眼看鱼儿就要跑了，大声说道：“死孩子！快帮忙啊！”

    死孩子于是也来帮忙了，鉴于两人都没有钓鱼经验，只得瞎捣鼓，忙活了一阵子终于拉上来了。

    叶浅的脸上笑开了花，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欢天喜地的把鱼塞进了带来的鱼篓里。两个小人儿脑袋凑着脑袋的看里面的鱼，鱼儿在里面蹦跶，溅了两人一脸的水。

    鱼竿收了又放，放了又收，转眼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两个小人手拉着手，一人执一根鱼竿提着鱼篓，相伴在落日余晖中，携手在乡间小路上，度过属于两个人的美好时光。

    晚饭后，两人打了个眼神儿，便早早回房，又偷偷溜出房，去看被他们偷藏在一个浅水坑里的鱼，叶浅看着鱼，两眼都在冒光，仿佛看见的是一条条色香味俱全的在欢快的游荡。

    叶白下手捞出了鱼重新装进了鱼篓，提着到了叶府后山的一个林子里，开始捡枯枝落叶来生火。钓鱼这事儿他没干过，却也在叶浅的带领下杀过几只从厨房偷来的鸡，烤过从厨房里偷来的兔子。所以捡柴生火这事儿做得特熟稔，当然，这么粗糙的活儿叶浅是不屑做的。

    插在树枝上的鱼在火烤下发出吱吱的声音，往外冒着白气，霎时香气四溢。叶白似模似样的涂抹着调料，叶浅则是瞪大个眼睛死死盯着那条鱼，好像一转眼鱼就会飞了似的。

    好一会儿过去了，叶白的鱼还没烤好，叶浅急了，问道：“还要烤多久啊，我为了这烤鱼今晚都没吃饱呢，现在都饿死了！”

    叶白听罢把鱼凑近闻了闻，露出满足的微笑，张口就咬了一口。叶浅见状不乐意了，蹭的一下跳起来，一把就把烤鱼抢到了自己的手里，猛地下口去咬，结果嘴一碰到鱼就被烫得放开了，死瞪着叶白，烫得跳脚，边跳边骂道：“死小子！丫居然敢骗我！想挨揍了吧！”

    叶白这边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笑道：“好姐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时的叶白笑得天真无邪，笑得放肆悠然，与平时总浅浅的笑容全然不同，别有一番韵味。

    “把鱼给我，”叶白伸出手去，“还差最后一道蜂蜜你忘啦？”

    叶浅摸了摸犹有痛感的嘴唇，把鱼递给了他。然后弯着腰，两手突然掐在了叶白的脸上，揪着脸皮往外扯，还恶狠狠地道：“让你小子骗我！”

    他的脸被叶浅左右拉扯着，引得头也跟着左右摇，手上动作却没停，只是笑着，就是没对被掐的行为作出反应。叶浅见此也就收了手，完了还拍了拍他的被揪红的脸。

    未几，经过了最后的涂抹蜂蜜程序，烤鱼看起来色泽亮丽，闻起来引得人口水涟涟。叶白递给了她，转手又开始烤另一条。

    叶浅嗅了嗅，满足的笑成一朵花。吹了吹就开始吃，又仔细扯下一块不带刺的肉喂到叶白的嘴里，没等叶白合下嘴，便又放到了自己的嘴里。见叶白傻乎乎的张着嘴，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叶白陪着笑，等着她再次喂来，每次都是这般做法，他早习惯了。

    林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为两人的偷吃行为伴奏，偶尔也传来两声银铃似的笑声。

    几天后，叶白在陪叶浅玩耍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物件，叶浅疑惑地接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是用线编织的一条鲤鱼，形态逼真，只是手法略为生疏，有些地方看着比较粗糙。

    她一挑眉，“送我的？”拿着鲤鱼晃了晃。

    叶白笑笑，答道：“不然是送谁？你不喜欢啊，那我拿去给大哥。”

    “可别，大哥那就是个粗人，根本欣赏不来这细致玩意儿，还是给我好了。”叶浅一下把鲤鱼塞到怀里。

    “谁是粗人啊？”远远的传过来这么一句话。

    她抬头望望天，对叶白说道：“嘿小子，看，今儿个天气不错诶！”

    叶白笑着答道：“是，可好了，乌云密布，就快下雨了。”惹得叶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大哥啊，没什么事儿我就和小白回去了哈，你继续看风景。”说完也不等叶固答话，拉着叶白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跑。

    叶固摇头笑了笑，道了句死丫头，也继续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小道上，两个人儿携手飞奔，向着同一个地点，有着类似的心情。说笑声时时传来，逗乐路过的一众丫鬟。

    橙黄色的鱼儿游荡在相处的点点滴滴里，记录着属于他们的欢声笑语，镌刻着他们写下的来回。

    时间，就这样在记忆里飞逝。

    年少时光总是这般阳光灿烂，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待到成年了，厌了，倦了，回忆了，才知都已回不去了。既是如此，为何不在这适当的年纪里恣意的放肆着青春，嚣张地宣誓我们所爱，不负这韶光，不负卿卿相向。

    在这韶光里，叶浅伴了叶白这一段，叶白亦装点了她这肆意挥洒的青春，两两相伴。命运似相思，剪不断，理还乱，错综交杂，早已分不清归属，亦可谓：命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