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寻而不遇 遇而不情 情而不思
作者：天朝阿姨酱
| 第十四回寻而不遇遇而不情情而不思 第二天俛筠黑着两个眼圈寻到了孟子江的军营里，左右找不见孟子江江栻两人，一路问过来才知道大清早孟子江就带着江栻到后山上猎兔子去了，俛筠暗自腹诽孟子江老不正经，却远远看见两个人骑着马其乐融融的走了过来，江栻眉目眼睛里全是畅快，哪里像他左思右想痛苦了一夜，连着他的虎目星眉也都成了一对儿糖泡。 “二皇子怎的来了？”昨天原本还对俛筠一脸赏识的孟子江今日却是突然大变脸，直直的坐在马背上竟和凉州城对待俛易时一样，甚至连个礼都没有见。俛筠心里苦笑真是老的小的得罪了一窝子，俛筠不敢再说诨话，连忙笑眯眯道：“昨儿个答应了大人要去找刘一，今天想起来怕那人又换了地方，所以过来请大人一同早些去，指不定那人还在呢。” 俛筠一句话说完不等孟子江回话，却是江栻坐在旁边的马上别过脑袋狠狠的冷哼了一声，俛筠只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出，他这回却是真的想早点找到刘一，他再和江栻大隐于市去，却不想江栻却是真的以为他要急得给俛易找大夫，俛筠逆着光看江栻却是觉得这人怎么突然离自己离得那么远，竟是要在这日暖生烟的薄暮中飘然离去了。 “二皇子若是急，我们便现在就走吧！”孟子江却是不愿再等这小混蛋在他面前这么死皮赖脸的再盯着江栻瞧，只留了几句话就往自己与江栻两人的马臀上抽了一鞭扬长而去，俛筠站在原地吃了一嘴扬起来的灰，心里越发凄苦。 三个人带了两三个手下暗zimo到江南秀河边上的画艇上去，里面大白天就是丝竹声声莺声燕语闹做一团，还有人高着大葫芦嗓子说些荤词儿，江栻果然就皱起了眉头，俛筠看了无奈隐隐走在前面挡住江栻，一行人悄悄坐在临水的角落里，静候刘一出现。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首战诗却是一位抱着琵琶的美娇娘铮铮而弹，唱的气势磅礴，俛筠几人皆是一阵折服均和着众人拊掌称赞，却不想突然有人偏要唱反调：“小安华这歌确实唱的极好，女儿家演出了男儿该有的血性，但在我刘一看来，却还是比不上一人！” 这说话的竟正是孟子江找了还几天的刘一，众人都骂刘一吹毛求疵鸡蛋里头挑骨头，刘一不服，喊着道：“郑掌柜那天不也在么？你觉得如何？” “确实是不错，那风姿可不是我等凡人可窥的！” 众人听了郑老板的话又是一阵乱嚷，非得要两人说出人名，刘一仰头大笑把还抱着琵琶坐在画艇中间的小安华撵了下去道：“名字老朽可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人嘛……今日却是真的来了！” 俛筠江栻大惊，没想到他们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想倒是做了刘一的螳螂。只见众人随着刘一指着的方向齐刷刷向他们看来，俛筠江栻两人确实长相骏雅，虽然窝坐在角落里却依旧是一派皎若秋月般般入画的模样。 孟子江见藏不住，便大大方方起身对着刘一做了一揖道：“久仰刘一刘大夫医术高超为人风雅，百闻不如一见，确实超脱！” 刘一也就势回了一礼，又转头对着俛筠道：“上次见公子还是半月前，如今见了却是依旧风采不凡，真叫我们这些俗人艳慕的紧啊！”说着仰头大笑，气得俛筠拳头捏得咯嘣响，江栻也是心里极不舒服。 “今日我等前来却不是为享乐的，因为家里有位急病的人，还望先生能施以援手，我家主人定重谢！”孟子江也不是看不出这人有意要为难俛筠，只好出言劝住刘一，正好求他为俛易治病。 却不想那刘一并不理睬孟子江，径直走向俛筠说道：“还记得那日公子一袭红衣，一首《江南行》余音绕梁三周，茨菰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犹未还。妾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凤凰山。”说着还学着俛筠唱了两句，俛筠气得浑身发抖，江栻却是心里难过，原来当时他梦里听见的竟是俛筠唱的，他还笑唱歌的人没意思却不想是俛筠为了他竟为这些个不三不四下作的人唱曲儿。 却不想那刘一却是突然正经起来，摸着胡子摇摇摆摆的走到俛筠面前道：“今儿个我也就不为难公子了，前几日见着一个怪病，我倒非要治治看，只是期间缺了一样东西……只要公子为我寻得一味药引，我便即可随你们去！”俛筠不相信这人有这么好的良心，皱眉问刘一要什么。刘一又捋一捋胡子想了一想道：“我要那与男子欢好过的男子的无名指一节！” 刘一一语即出引得全画艇的人炸开了锅，俛筠发怒穿冠就要跳起来扯烂这庸医的嘴，却是被孟子江一把拦住，“先生这可不是为难人么？先不说这世上男子欢好的本来就不好找，况且随意要取人家手指，我家公子可是做不来！” 刘一斜眼憋着嘴看孟子江道：“是不好找……是不好找……公子自己看吧，只要得了这药引，不管你家那位病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老夫拿身家性命保证，绝对让他比病前健康几倍！” 俛筠只觉一股子雷霆之怒就要呼啸而出，但一想到俛易，竟是像被迎头倒了一桶冷水浑身凉了个透，俛筠转头看江栻，江栻终于不再是早间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急的大冷的天满头是汗，冲上来扯住他的袖子道：“筠儿你莫要听这庸医胡扯！哪里有药引子要人手指头的！满嘴的大粪！” 俛筠听得好笑，见到江栻这样却是安下了心，悄悄在江栻耳边问：“小栻儿可是原谅我了？” 江栻哪里还有心情听他在这里胡闹，白俛筠一眼，生怕这人脑子一热又做出什么事来他可承受不住。俛筠却权当是江栻已经原谅他了，笑眯眯道：“我们为大哥找了名医，就再也不欠他什么了，这么多年教诲我们的恩情今日也都尽报了，我们从此以后就过我们的日子去吧！” 江栻听了豆大的眼泪珠子溅出来扯住俛筠的衣服死活不让他犯傻，俛筠却是铁了心要砍自己的手指了，把江栻叫给刘一控制住，径自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子，把左手铺平到桌子上，挥手就砍。 “不！！！” 俛筠还记得在郝城府大牢里用毒虫炼蛊的时候，那时江栻怕他吃毒虫，自己吃了毒虫炼蛊，他头脑空白心也像被挖空了一半，却不想今天，同样的感觉竟又想豺狼猛虎一样扑得他头昏眼花肝胆俱裂。 说时迟那时快，俛筠正抬手要剁了自己的指头，却不想江栻突然大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挣开了刘一冲上来夺了俛筠手上的刀，一个转身干脆利落的削了自己的无名指！断掉的无名指滚落在俛筠脚下转了一个圈，一时鲜血如箭一般喷了出来，黑红的血溅了俛筠一脸，江栻断指的根部‘嗤嗤嗤’的喷着血液，两个人呆愣愣的互相站着竟是如同傻了一般。 孟子江大嚎一声冲上去捂住江栻鲜血四溢的手，画艇上乱做一团公子小姐尖叫着全都涌出画艇，江栻看着盯着他发愣的俛筠，柔柔的笑：“小筠儿，我当然信你，只是你总低估我有多喜欢你……”说完脸色逐渐发青软软的倒了下去，孟子江忙抱住江栻大哭：“傻孩子啊！！！” 江栻只觉得整个手都没了知觉，原来断指竟是这样的感觉。江栻躺在孟子江怀里道：“……小筠儿……你总问我喜不喜欢你，现在想想原是你总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可我却是什么都是为了你，你要做什么我都一门心思的要陪着你，你要去西疆我陪你去西疆，你要去打仗我便替你做侍中，你要试虫毒我便替你试虫毒……你要救那人……我也替你救了……这回你可是信了？”江栻说得泪流满面，俛筠大嚎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扑跪在江栻身边轻轻捉起那只断指的手挨在自己的脸上哭“别说了栻儿……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错了栻儿……” 孟子江看不过去，起身一把扯住还站在旁边刘一骂到：“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帐东西！敬你有点本事便求你治病救人你倒还给我拿捏起来了！”说着抡圆胳膊一把将刘一提起来用尽全力摔到地上，孟子江人高马大力大无比，上前又一把提起刘一竟然比提鸡崽子还轻松，刘一被孟子江刚才一摔已经快要五脏具裂，却不想又被提了起来，吓得四踢乱蹬大叫“让我先治了这位公子的手罢！！！让我先治治他！”孟子江冷哼一声又将刘一甩到江栻身边，摔得刘一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却不敢再怠慢连忙爬将起来扯了自己的衣摆为江栻包扎。 江栻看着看着嘴里不断念叨着‘我错了’的俛筠一颗心慢慢的沉到了底，原是最相惜，此刻却是最伤神。 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江栻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与俛筠两人头顶都扎着两个冲天的犄角小辫，又手拉着手围着王府后花园的的大槐树跑着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俛筠的小手还是软绵绵的，却已经是调皮的紧。俛筠拉着他爬上榕树去掏鸟蛋，被王爷给捉住了他们俩便跪在王府的祠堂里一起受罚，俛易在外边趴在窗子上偷偷给他俩往进扔东西吃，却不想被王爷给捉了个正着，最后俛筠和俛易两个并排站着被王爷抽了一顿鞭子，他被王妃抱在怀里一点儿伤都没有受着。 许是小时候他们为自己受过的太多了罢……如今便要换自己来受这些难，却是不知道还不还的清…… 入了秋的江南浸在一片青灰色的楼阁里更显得清冷，军营后面的后山上，也是暮暮薄薄的见不着一丝生气。俛筠站在山间远远的看着远处军营里一顶小小的帐篷，里面住着的正是他已经有十几天未见过的的江栻。 那日刘一为江栻止了血，孟子江便将人接回了军营，连着刘一也被压送到军营里软禁了，西疆雄据一方的孟子江又回来了。 俛筠却是被排斥在了外头，孟子江怕他一见这厮就要一刀给砍了，索性将他给撵了也省的江栻见了要伤心。江栻这次却是受了了大罪，本来旧疾就没有好利索，却又是连日心中郁结，好不容易见好转了却不想又是断指，大失血，新病旧疾叠在一起江栻终是再也撑不住了，脸色晦败眼窝深陷那里还有以前风姿翩翩的模样。 “少爷这病不管谁医也都只能如此了，虽然补了血添了气，但这心病却是真正的病症所在，上次老夫便警告过他莫要思想得太多，现下少爷这样……便已成了抑郁之症，就是大罗神仙也是束手无策啊”刘一为江栻把完脉，摇摇头无奈的给孟子江复命，今日他才知道他那日调戏了的正是当朝的二皇子，他要了手指的人竟然是天朝侍中皇帝的亲侄子！刘一只盼着孟子江莫要当场将他剁了喂狗，哪里再敢说什么谈条件的话。 孟子江却是一筹莫展，这心病难医他当然知道，那夜江栻连夜来找他说要与他一同回京城孟子江就觉得不对劲，那时他一心想是俛筠怕是惹了江栻不高兴，却不想这两个孩子的心事竟然这样让人动人心魄，他怕江栻再见俛筠又要做傻事，又怕江栻不见俛筠又心里面难受，一时也是如同板凳有钉,头上有刀——坐不是,站也不是。 今日山上的风却是比往常大些，俛筠被吹得凉透了后背，他越是觉得冷心里越是难捱，江栻！江栻！江栻！！！俛筠只想冲下山去掀了那碍事的帐篷，但又只能在这后山上无声的呐喊，想着便又是两行清泪撒了下来，为何他总是做错，总是要让那人伤心？若真的自己离开他会让他就此过得好些，俛筠倒愿意让自己这样一辈子只留个念想也比看那人受伤难过的强。 而此时还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江栻幽幽转醒，只觉得有人歇斯底里的喊他，睁开睡得混沌的眼睛却是两张老脸一动不动的朝着他盯着他看。江栻吓一大跳连忙又回了回神才看清是一筹莫展的孟子江和哆哆嗦嗦立在床前的刘一。 江栻看了好笑便问他们：“你们怎的这副模样？父亲您莫不是又欺负刘大夫了？”江栻睡了有大半个月，昏昏沉沉时好时坏，醒来也都是一副朦胧不清的样子，这会子彻底清醒了声音却是变得嘶哑不堪，孟子江听见大喜过望连忙扑过来道：“栻儿醒了？” 江栻乖乖点头，孟子江问江栻觉得那里不舒服，江栻摇摇脑袋说了句“饿了……”孟子江便大笑着风风火火的冲出去吩咐做饭去了，刘一连忙跟在后面喊“只能喝粥！只能喝粥！” 江栻被两人惹得发笑，原来孟子江竟是这样和蔼的人，这会子彻底清醒了便觉得难受了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江栻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见四下没人只好自己抻着爬起来，左手一拄床却是感觉手下空落落的，抬手一看那原本纤柔修长的左手无名指处空荡荡的一片，江栻怔住，却是说不出来到底是难受还是什么，只觉得心也跟着手一般少了那么一块。江栻勉强着坐起来，这军帐里一个闲人都没有，连个人渣都没有……真的就是没有那人…… 孟子江一头冲开门帘撞进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粥，见江栻已经坐起来的便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快些吃了粥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老子当年和鹄飞人打仗被人从后面偷袭砍了一刀，肉都翻出来了，你爹我二话没说继续上阵，只打的那些个鹄飞小赤佬满山的乱跑！”江栻接过粥真的没有在意断指稳稳的端着碗就喝“父亲莫要乱说！现下鹄飞可是和天朝修好呢，万一有心人听了你骂人家给传了过去，鹄飞人听了生气又要和我们打仗！那不就是父亲的罪过了？” 孟子江抚掌大笑直说江栻是个小滑头，专拣老子的不是，江栻也是笑嘻嘻的应，刘一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对父子只觉心酸，一个怕儿子伤心故意激他上进却是自己紧张的手把袍子都抓皱了，一个怕父亲cao心手疼抖得连碗都快要端不住却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刘一心里暗叹一声摇头出了军帐，听着里面父子两个笑语晏晏。一股秋风卷过大营吹得刘一差点载个跟头，他突然想到那日抱着江栻哭得撕心裂肺的二皇子，那天孟子江指着俛筠的鼻子警告他从此以后不准再靠近江栻半步，这一连十多天，竟是真的连一面都再没有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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