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遇变卦无言撤离
作者：蓝五玉
| 路直一见顾秀芬、郭氏和所谓的“李锐”出了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总算把这娘仨撵走了。为了完全、干净、彻底地消除隐患，路直故意没好气地对两个检查人员说道：“二位，对不起啦，请你们改改家吧。我还得去撵那败家娘们，不打老实她这日子就没法过。家里没人，你们在这儿不方便，万一东西少了，房子着火了，说不清啊。你们走吧。” 男检意味深长地笑笑，和女检一同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高超和另外两名村干部赶了过来。 追赶“儿媳和老婆”的路直与高超撞了个满怀。路直一见，两只绿豆眼骨碌骨碌一转，心里嘿嘿一笑，灵感如山洪暴发一样冲了过来。他冲着高超大骂开了：“你们这些狗熊，孬种！又来弄啥？叫结扎不是结了吗？今儿个来，明儿个来，你们究竟来弄啥？是来看笑话吧，看俺家绝户了，你们就高兴了，是吧？狗熊，孬种！俺儿媳妇要是跑了，不回来了，我也不活了，非跟你们拼了不可。俺就生两个小妮，你们非叫结扎，给你们钱都不要。我听说人家外省只要拿钱，不结扎也行，咱这为啥就不行？是不是欺负人啊……”高超积极配合：“叫你结扎，是国家政策，又不是我们小干部规定的，你咋怨着我唻？哎，这领导都在这儿，”高超指指两个检查人员，“结扎不结扎，我说了算不算？嗯。要是我说了算，还叫你儿媳妇结扎，那我就不是人！再说了，你拿再多的钱，我能要吗？我敢要吗？那是犯法呀，是要坐牢的呀。你可以打听打听，咱们村，咱们镇，包括咱们县，有没有一户给干部拿了钱而不结扎的。我敢对着你家老母猪发誓：要是有一户这样的，我就是你家老母猪生的！哎，你们这些领导也真是的，干吗不叫人家生个男孩，这是农村，跟城里毕竟不一样，封建意识还没彻底消除掉，没男孩就好像缺了顶梁棍，一家人就没了希望。不叫人家生，怨气都撒到我们基层干部头上。事实上，我们能当多少家？你说我们冤不冤？多一个少一个，国家就会亡吗？” “你发啥牢骚？咹？”包点干部宋启生赶到现场，训斥高超。 高超装着很委屈：“我……” “我啥我，不好好配合领导检查工作，在这儿跟群众大吵大闹，像话不像话？有一点儿素质没？”说着，吩咐跟高超一同来的另两个村干部，“赶紧跟他（指路直）好好谈谈，把情况讲明，不要有什么误会。群众都是好群众，都是通情达理的，造成这种局面，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家。好好跟他谈谈，打消他的顾虑，好好配合两位领导，有啥说啥，咱们是实打实的，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照实说就是了。”高超和两个村干部装腔作势像拉犟驴一样硬把路直拉到不远处的一家屋后，做他的思想工作。高超问道：“路直，你个小子，你咋骂人呀？”路直说道：“不骂你，人家信吗？我还嫌骂得轻呢。下回呀，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就骂你祖宗八辈！”高超嚷道：“你敢！你个小子！”路直说道：“嘻~都是为了工作，骂你几句又不耽误吃又不耽误喝，有啥哩。奥，你刚才不是还说是我家老母猪生的吗？”高超说：“我的前提是如果有一户，你说说，甭说一个村啦，就是一个自然村，哪庄一年没有几户？跟我说的事实不符。所以，我那是诅瞎眼咒。”几个人在一旁哈哈个没完。 再说这边，宋启生从包里掏出一个叠得规规矩矩的新毛巾，递给女检：“留着擦个手什么的，方便些。” 女检笑笑，不接。 “这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不违反纪律吧。” 女检接了过来，感觉这方方正正的毛巾里面有硬硬的内核，便随手装进了手提包里。 宋启生又递给男检一个同样的毛巾。男检也装进了小包里。 “好啦，我们不打扰你们工作啦，你们请吧。”宋启生和他们握了握手，走开了。 检查小组来到张琴家。 张琴在看电视。家里只她一个人。 男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琴站了起来：“张琴。你们是干啥的？” 男检说：“我们是市计生委检查小组的，到你家来跟你核实一些情况，请你如实回答。” 张琴关了电视，给两个人拿了两只小凳，两个人不坐，站在原地问话。 张琴答的滴水不漏。 男检说：“松开你的裤带，让我们看一下你的刀口好吗？” “你们到底是干啥的？我怀疑你们不是好人哪。”张琴说。 “我们怎么不是好人啦？”男检反问。 “好人有你们这样的吗？还没说三句话就叫人家解裤带，我又不是小姐，谁想解谁解，谁想看谁就看。在你眼里，我们农村女人就真的那么贱？“ “你误会啦。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结扎留下的疤痕。不然的话，怎么证明你真的结扎了呢？” “说实话，你也不能有其他的意思。即使你有，我要没有，也办不成事吧。” “你真会说笑，我喜欢。” “要喜欢，回家喜欢你老婆，千万别喜欢我，喜欢我就出事。” 男检开心地笑了。 女检说：“不用解裤带，你稍微掀一下衣服就可以啦。” “我就是掀掀衣服也不能叫他瞧啊，他又不是俺男人。说实话，除了俺男人，谁长得再靓，就是刘德华、周润发，想瞧我的花肚子，也是瞎想！” 女检说：“不是他瞧，是我瞧。” “那你们把话说开呀。女人就那两个地方值钱，每个女人都靠它吃饭，要是今儿露，明儿露，你也瞧，他也瞧，谁想瞧谁瞧，就没个稀罕劲了，也就不值钱了。再说，农村女人再不值钱，也不能随便叫人瞧啊。” 男检忽然被逗笑了：“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男检出去了。 张琴掀起衣服，露出一道结扎过的痕迹。 女检瞄了一眼，说：“好啦，可以啦。谢谢你的配合。” 离了张琴家，两位检查人员摸到了路金领家。 等在这里的居然是路庄行政村的老大羊玉斌。 原来，安排在这家等候检查的是一对在村小学教书的小夫妻。就在10分钟前，学校打来电话，说他们班里一个小学生出了状况，他们不得不返回学校。临时换人已经来不及，羊书记当机立断，毅然决定自己顶替上岗。 不用说，路金领家也顺利通过检查。 上午11点多钟，户检结束了。两位检查人员来到了村室。 村室里只有一位女专干和包点干部宋启生。 男检和宋启生聊了起来。 “安排的不错。”男检说。 “没有安排不安排这一说，我们村，包括我们镇，都是实打实的，没有一点儿水分。”宋启生侃侃而谈，“我们村，乃至我们镇，在以邹腾飞书记为首的党政班子领导下，凝心聚力，一心和气，下大力气，花大工夫，逐项排查，不留死角。事实求是地说，我们的资料全部与事实相符，没有一点儿虚假成分。因此，无论哪个部门来检查，我们也用不着安排呀，演习呀。我敢说，我们村、我们镇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县、全省，甚至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 男检说：“谁都知道，现在农村的计划生育工作非常难搞。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他们在外地结婚、生子。这种情况很难监测，很难掌握，难以上账，因此，政策符合率极低。许多地方，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不得不瞎编乱造。新婚、出生、发证、节育等等，一路造假。检查组下来，又安排人顶替迎检。干得很有章法，很有水平。我们知道，他们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突然，男检话锋一转，“张琴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启生正在思索姜德镇如何在大形势下独辟蹊径搞好计划生育工作时，冷不丁经此一问，脑子瞬间短路，呜呜了近半分钟，才说：“她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农民。” “不，她十有八九是个医护工作者。” “你怎么知道？”宋启生话一出口，就知道漏了气，伸出手掌，自个搧自个几巴掌。 男检说：“她身上有一种浓重的医院特有的气味。那个装路延平他爹的老人是个村干部吧？ “你是说路直吗？”宋启生狠抽自己的臭嘴。 “他的演技不错。他没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那户农民和后来去的那两个干部配合得也不错，完全可以瞒过那些没经验的检查者。而那个守在路金领家的年轻人，我敢断定，不是书记，就是主任。” “你从哪里看出？”好奇心驱使他不得不如此问。 “他的做派以及说话的语气。” 宋启生服了，彻底服了。眼前这个福尔摩斯式的市计生委检查组成员，让宋启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打死也不能承认啊。咱是国家干部啊，老虎凳辣椒水都不怕，还怕你诈唬吗？ “领导，你是写小说的吧，这么能编？我们村、我们镇……” 男检打断了宋启生的话，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上次的检查虽然没扣分，但还是露出了破绽。”羊玉斌说，“这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纰漏，否则，咱都没脸跟领导交代。” 高超说：“咱上次查过了，这次不一定查咱了吧？” 羊玉斌强调说：“雨行旧路，懂吧？上级领导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上次查过了，这次不一定再查了，思想上肯定该松懈了，所以，”羊玉斌加重了语气，“他们卷土重来，还查你。你们不要忘记，去年一年，李楼行政村被县里连查两次，被市里连查三次，到年底了，都以为再也不会查他们了，结果，腊月初十，省里又一次突击检查了他们村。我们也得防着他们这一招。你没听人说嘛：防火防盗防领导。领导的鬼点子多得很。” 3月30日上午，姜德镇组织三个验收组对所属的12个行政村进行检查验收。武装部长汪君和计生办主任韩其五带一组来到路庄行政村。在村室，汪君从公文包里掏出几页字纸，走近羊玉斌，指着第一页纸说：“这是暗访组所乘的车型和车牌号码，”翻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两男两女四个人的头像说：“这上面的四个人就是要来咱们这儿暗访的工作人员。临来时，邹书记再三叮嘱，每个村都要派专门人员，把守在各个路口，一旦发现照片上的车辆和人员，立即报告给镇办公室，以便镇领导派协调组与他们接洽。”羊玉斌说：“放哨的人，早就安排好了，请放心。”汪君又传达道：“邹书记安排，每个村指派50名特别听话的群众，组成盛大的欢迎队伍。” “欢迎暗访组？”聪明的羊玉斌也糊涂了，“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汪君说道，“就是欢迎暗访组，一点不错。” “这、那……” “这就是官场规则。”汪部长莫测高深地说。 羊玉斌说：“只要是领导的意思，我们一律照办。” 韩其五问：“底下安排的怎么样了？” “放心，绝对没问题。”羊玉斌胸有成竹地说。 “那，我们一会儿就下去看看。如有问题，立马更正。”韩其五说。 羊玉斌大大咧咧地说：“我说过了，没事儿，随便你们查。” 汪君带着他这个小组，拿着妇检簿，进村入户去了。 不到一个小时，汪君这组人又回到了村室。看得出，汪君一脸的不悦。 “你牛皮吹得嘭嘭响，事儿办得可不咋样。”汪君冲着羊玉斌吼开了，“我们才查了两户，两户都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亏着我们先查一下，要是暗访组查到这两家，那不就坏菜了？而且，我们还得知，这两户不跟干部配合，完全是因为你的原因。这要是叫邹书记知道了，能有你的好吗？”说着，将妇检簿扔到了地上。 原来，汪君带人首先来到路庄行政村的葛庄自然村。妇检簿上一孩栏内显示，丈夫葛忠义，妻子梅琳，于2011年4月20日生一男孩，45天后，梅琳在服务所上环。2013年2月，梅琳意外怀孕，在服务所流产并上环。汪君等人找到梅琳家，恰巧梅琳在家。韩其五例行公事地问梅琳叫啥，丈夫叫啥，多大，第一胎是啥孩，啥时候出生的，梅琳都回答对了，当韩其五问她2月在哪里流的产时，梅琳勃然大怒，嚷道：“俺男人常年在外打工，过年也没回来，我怀的啥孕，流的啥产？你们这样说，是变相骂我是个破鞋吧？你们谁见我怀孕唻，谁见我流产唻？说呀说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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