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遭突袭巧妙应对

作者：蓝五玉

    前面说过，羊玉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就任路庄行政村总支书记的第二周，就在全镇党员干部中发起了一个叫“与领导交交心”的活动。活动的主旨为，工作之余，多跟领导（主要是指邹书记）接近接近，尤其是周末。羊玉斌自己动手，制作了一张表格，将12个村的书记主任以及二级机构负责人相互搭配，两人一组，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特指邹记食府，邹书记堂兄弟在县城开的酒楼）去跟邹书记谈谈话交交心。羊玉斌率先垂范，第一个星期六，他带着村主任路华到了邹记食府，占据了文王厅和武王厅两个大房间。那天晚上，姜德镇参加“交心”的还有党委副书记兼党政办公室主任黎瑞、武装部长汪君和纪检书记黄娟。邹书记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呼朋唤友，前来“交心”，最后，整整凑了两桌，共二十个人。羊玉斌给邹书记拿了两瓶法国波尔多之1855列级名庄红酒，价值2000余元，其他人喝柔和种子酒。整个晚上，邹书记的大嘴笑得都没合拢过。开心的笑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邹书记将两瓶红酒喝的一滴不剩，净得就跟狗舔的一样。不久，羊玉斌又将活动升级，他和宋桥村的书记宋书雷、姜德村的书记姜奇涛合资给邹书记买了一辆30多万元的长安福特越野车。前头有车，后头有辙。羊玉斌刚开了个头，其他村主要领导争相效仿，唯恐落后。古人有云：落后就要挨打呀！有人送名牌服装，有人送名表，有人干脆直接送钱，有人送钟……大家都想先去，谁先去谁光荣嘛，于是，就谁先去谁后去的问题，吵成一团。羊玉斌大手一挥，像一个军事指挥家一样，说道：“不要吵，大家一起去。”时间定在某天下午4点30分。不久后的一天，是周三，羊玉斌听说邹书记的母亲邹老太太早晨起来连打了两个喷嚏，心想，坏了，一定是感冒了。他十万火急拿来姜德镇干部通讯簿，义不容辞地一个接一个打通了所有村主要干部和二级机构负责人的电话，报告了这一不幸的消息。于是，姜德镇所有单位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既非节假日又没有重要活动的星期三，不用上级通知，自行相约放假一天。这天上午，从8点开始，在姜德到县城、县城到邹书记家的路上，蠕动着长龙般的车辆，大家有车的开车，没车的租车，凡是姜德镇脸上稍微光光的人士，都争先恐后的地赶往邹家，意欲成为第一个探望老太太的人。人们不知道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车辆朝着一个方向行驶，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就设法打听。当得知去看望一位早晨连打了两个喷嚏的病老太太时，所有人都感动得浑身发抖，涕泗交流。感动之余，随即也都加入了探病的洪流。一时间，从姜德到县城35公里70里地的县道上，汹汹的涌动着车流、人流、物流。警察们迷糊了：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如蝗虫一样从一个方向涌向县城，又在一家门前排成长队，到底是干什么？要说是抢险，县城没有地震啊。查遍所有的档案，本县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一次稍微有震感的地震。要说山洪暴发泥石流之类，也不可能，咱这是平原地带呀。要说是赈灾，没听说县城哪一家遭了灾呀？不管啥情况，这是突发事件，群体事件，必须上报。警察们立即上报队长，队长上报局长，一直报到县委书记那儿。县委书记顿感事态严重，当即派人调查。半小时后，县委书记得知了真相。他老人家当时就感动得嚎啕大哭，好像死了亲娘老子，谁劝都劝不住。哭了大约半小时，县委书记抹了抹眼泪，呜咽着说道：“同志们呀，你们看看，你们看看，邹鹏飞的人格魅力是多么的大啊！这一奇观从侧面证明了邹鹏飞的工作能力，同时也证明了姜德的班子，是一个团结的班子，和谐的班子，战斗的班子，朝气蓬勃的班子，能够取得胜利的班子。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一个大不一样的姜德，一定会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在得知这一行动出自一个村书记之手时，县委书记不由得啧啧称奇，说道：“乖乖，这家伙真是个人才啊！我们县里咋就没出这样的人呢？苍天啊，大地啊，我的神啊！我们县里啥时候也出一个骨灰级的谋士呀？也轰轰烈烈地组织一场如此宏大如此感人的活动呢！”所有的“同志”都惭愧地低下了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县委书记吩咐：“赶紧查一下，县委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等相关部门缺不缺人，如果缺人，马上把羊玉斌调过来。”

    底下人答应一声，立马去查。

    羊玉斌果然不愧为羊玉斌！！

    但是，他没能调到县里工作，因为，他家的风水叫他爷爷给破了耶！

    如今再说羊玉斌带领两委班子进了香满楼，和老板娘打情骂俏一番，说道：“相好的，不拘多少，拣可口的只管上。过后一并结账。”一派梁山好汉的气度。不移时，服务员首先端来4瓶柔和种子酒、5盒普通装黄山牌香烟，脚跟脚，荤素凉菜排满了一桌子，服务员笑嘻嘻地说：“几位先喝着，热菜随后就到。”羊玉斌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我们吃了饭还有事。”服务员脆生生地回答：“慢不了，慢不了。热菜随后就上。”羊玉斌扫一眼他的手下，叫道：“还等什么？吃啊！”干部们抄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羊玉斌没动筷子，说道：“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说两句。今天的会议，大家都听了，这次暗访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各位领导的乌纱帽。咱干不干无所谓，咱不能给领导添麻烦。所以，大家吃饱喝足以后，该干什么，怎么干，心里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各位要像路直学习，把工作做透、做细，上次市里计划生育抽查，要不是路直救场，我们就丢丑啦。”一个叫高超的老干部接话说：“老大，上次抽查，你的功劳也不小啊。”

    上次，是指2012年11月10日，市计生委对全市计划生育工作进行年终抽查，抽查的主要内容为：本年度二女户结扎、期内结扎和期内出生。

    路庄行政村不幸被抽中了。

    羊玉斌胸有成竹。他的功课做的非常扎实。

    天刚亮，两委班子都早早来到村委会议室。羊玉斌分析，检查组首先要进的肯定是路庄自然村，因为，本村2012年上报的最后一个二女户结扎，就在路庄，男方叫路延平，女方叫顾秀芬，这是必查户，非查不中，不见人不中。另外，路庄还有一户期内女扎，女方叫张琴；一户期内出生，婴儿父亲叫路金领，母亲叫肖桃。羊玉斌说：“检查组一定先找路延平这一家，之后，再查路庄的其他必查户。这庄查完，才有可能去查其他自然村。所以我们要把重点放在路庄自然村”。羊书记推测，检查组极有可能从西头进村。因为，检查人员肯定得坐车来，不可能步行，要乘车，就必须走路庄西头的柏油路。路庄东头也有路，不过，那里坑坑洼洼的，汽车根本不能通行。因此，羊玉斌安排两委干部，全部装扮成村民，分散在路庄西头各个路口，发现汽车，立马各就各位，应付检查。

    “岑大米带来了吗?”羊玉斌扭脸问支部副书记路直。

    “带来啦。”路直回答，随即朝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招招手，“大米、大米，过来过来过来。”

    岑大米是支部副书记路直的三儿媳妇，特意来顶替顾秀芬的。

    那名女子走了过来。

    路直问：“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吧？”

    岑大米不怯不惧地说：“就那几句话，张嘴就来。”

    羊玉斌掏出妇检簿，翻开，问：“我问问你，你叫啥名字？”

    岑大米：“顾秀芬。”

    羊玉斌：“你丈夫叫啥？”

    岑大米：“路延平。”

    羊玉斌：“你几个小孩？”

    岑大米轻松地笑笑，一口气将路延平夫妇的所有资料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两口子的出生年月、属相、身份证号码、两个女孩，大女儿叫啥、出生年月日、属相、在哪家医院生产、二女儿叫啥、出生年月日、属相、在哪家医院生产、顾秀芬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家医院做的女扎手术、医院收没收费、6000元奖励金领没领到、计生专干随访几次等等。

    在场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羊玉斌交代：“马上，检查组的来了，你就说你在这儿住。绝对不能把他们领到东头路延平家。”羊玉斌指指路边的一座房子，“房门已经开开了，发现人来，你就到门口等着。”

    岑大米答应：“保证没事。”

    就在这时，羊玉斌的手机响了。没听几句，羊玉斌神色大变：“快，检查组从东头进村了，已经到了路延平家。”

    岑大米拔腿就跑。

    “你干什么？”羊玉斌喊她。

    岑大米边跑边回答：“我去应付。”

    羊玉斌叫住她：“回来吧，晚啦。检查组把真的顾秀芬堵屋里了。”

    路直突然迈上路边的一辆摩托车，一拧油门，朝东头风驰电掣般冲去。一个年届六旬的老人还能如此迅猛，实属罕见。

    路延平家里，已乱得不像样子。

    到路庄的这个检查小组，一共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大众化打扮。他们以上路延平家走亲戚为由，很快就找到了路家。男检轻轻敲了敲紧闭的大门。院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奶声奶气的女娃的问话：“谁呀？”接着，院门被慢慢拉开。那女娃歪着头问：“你找谁呀？”堂屋里及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娟娟，谁呀？”那女娃朝屋里喊：“妈，我不知道。”顾秀芬出来，一看是两个陌生人，愣住了。跟着顾秀芬出来的还有两个更小的孩子。女检掏出本子和笔，走近顾秀芬，和颜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耶？你是谁耶？”顾秀芬的婆婆郭氏听动静不对，慌忙跑出，挡在儿媳前面。

    女检微笑着说：“大娘，我们是市计生委的，下来核实一些情况，不要怕，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问你儿媳妇几句话。”

    郭氏把他们往外推，“俺又不认识你，你说是弄啥的就是弄啥的，谁知道哩？如今骗子多得很，能得很，啥人都敢冒充，光骗俺这乡下女人。走走走，再不走，俺可喊人啦。”

    “大娘，”男检说，“你看我们像骗子吗？我就问你，她是你儿媳妇吗？”

    “咦，骗子没有像不像的，骗子就是骗子。你以为你长得像个人样，掂个包，拿支笔，就不像骗子啦？乖乖哎，我跟你说，比你像样的骗子一抓一大把。再说啦，她是不是俺儿媳妇，碍你啥事？”

    正在这时，路直闯了进来，拧着头吼叫：“你们是干啥的？你们是干啥的？我问你，你们是干啥的？”

    男检说：“我们是市计生委的，下来核实一些情况……”

    “计生委的咋啦？计生委的有啥了不起！你们还有完没完？今儿他来问，明儿他来问，问问问，问个毬问！还让不让人活啦。”

    女检说：“大爷，你别激动，我们只是来核实……”

    路直突然嚎啕大哭，“核实，核实，不就是来瞧瞧俺是真结扎还是假结扎吗？俺这样的憋沤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敢不结吗？可怜俺数辈单传，到俺这一代，家里穷，儿子三十好几了，说不上个人，没办法，只好到外地领一个，谁知道，老天爷不睁眼，儿媳妇生了两个都是闺女，俺路家绝后了呀……”

    男检拍拍路直：“大爷，大爷，你不识数吧，这不是三个小孩吗？这一个好像还是个男孩呀。”

    “你说谁不识数，你说谁不识数？我看你不是来检查的，是来找事的。你长没长眼，那是俺闺女的小孩，李老庄的，俺女婿叫李峰，俺外甥，就是这个小孩，叫李锐，三岁了，人家有准生证，你去查查，要是有假，我把这小孩扔井里淹死。”路直数啰着，抹了把眼泪鼻涕，指着那个被叫着“李锐”的男孩，开始呵斥郭氏，“我说不叫他上咱家来，，你非叫他来，你个败家娘们，他有爷有奶奶，碍咱啥事？他呆他家里，是死是活也碍不着咱啊！这回得劲了吧，出事了吧，屙不掉了吧。你要不给我送走，我就不叫你进这个家”。说着，操起一根木棍就去打郭氏。郭氏搂着那男孩哭叫着往里屋躲。男检慌忙去拉路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说打人就打人啊！”路直拉扯着、叫骂着往郭氏身边扑：“你个败家娘们，看我不打烂你！”瞥见顾秀芬站在一边发愣，路直真火了：“你给我滚！你就会生闺女，连个儿子都不会生，要你弄啥？滚！滚得远远的。”聪明的郭氏一点就透，赶紧一手拽着顾秀芬一手拉着“李锐”往外走：“走，孩子，咱滚。咱不跟他在这过啦。”顾秀芬如梦方醒，装模作样地哭泣着，一遛小跑出了院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