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上访没有好下场

作者：蓝五玉

    没办法，等就等吧。

    转眼间，麦子熟了。

    诸文于回家收麦子，让老婆独自一人在医院里继续治疗。

    收完小麦，安插好庄稼，时间已过去将近一月。诸文于再次到公安局催问伤情鉴定签字的事，柳辉说道：“还在研究，继续等待。”诸文于说：“这都等一个月了，就恁些事，能研究这么长时间？”柳辉翻了他一眼，说：“公安局不是给你一家开的，不能光管你家的事。你有杂七杂八的事要办，我们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吗？”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领导永远有理，小老百姓永远没理。

    有一天，在大街上，诸文于碰到了一个远门亲戚。诸文于噙着眼泪向他诉说了自己家的遭遇。那亲戚一拍大腿，叫道：“一个村书记，能有多大能力，告他呀。”诸文于说：“告啦，不行。”那亲戚问道：“你上哪儿告的？”“信访局呀。”那亲戚说：“信访上不行，那是调解事情的。上纪委告！纪委是专管干部的，是处理人的地方。你找人写份材料，直接上县纪委去。”

    按照那亲戚的指点，诸文于花300元钱请律师写了份举报信。这天一早，几经周折来到了县政务新区大门前。正要向保安询问纪委的办公地点，忽然看到许多人纷纷涌进大院里。内里有人边跑边说：“有人要从县委大楼上跳下去！”出于好奇，诸文于也跟着众人往里跑。

    相当气派的县委大楼前，已聚集了许多人。仰头看去，20层高的大楼顶端靠近边缘的地方，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那男人在大声喊叫着什么，不知是由于楼层太高，还是那男人的声音嘶哑所致，他的喊话基本听不清。站在底下的人纷纷猜测。一位知道内情的人小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站在楼顶的男人叫马飞，是本县马寨镇街上人。数年前，马飞和韩运成、李俊三人商量要在马寨集南头靠近洋河南岸筹建一个姜子牙旅游景点，包括姜子牙庙、姜子牙钓鱼台等。由于资金问题，工程一直没有开工。关键时候，马飞等人想到了在邻镇当镇长的常利民。常镇长也是马寨街上人，与马飞等人都是邻居，关系一直不错。马飞和李俊二人找到常镇长，表示请他参加姜子牙旅游景点的开发，并筹措一部分资金。常镇长说，他是公职人员，不能加入。但他表示，如需帮忙，他一定不遗余力。马飞说，你不宜出面，能否考虑让你父亲常教春算一份。原则性极强的常镇长一口回绝了，他说，我不参加，我的家人也不能参加。复连跑了数次，常镇长就是不松口。马飞干脆直接去找常教春。常老爷子一个劲地摇头，表示不能参加，一是没有资金去投入，二是儿子不让。求了几个半夜，常老爷子也没答应，马飞等只好作罢。

    经过艰难的运作，姜子牙旅游景点终于在前年春天破土动工了。

    第二年，常镇长官运亨通，上调到县里，成了常副县长。

    是年年底，常教春忽然找到马飞，表示要参加姜子牙旅游景点的开发。马飞沉默了许久，回答说：“这事我不能全当家，容我跟两个伙计商量商量再回答你，好吧？”马飞将常教春要参加旅游景点开发的事告诉了韩运成和李俊。李俊第一个表示反对：“不行，绝对不行。当初，咱去求他爷俩，一趟又一趟，他头都不扭。现在，工程进行了大半，关键时期已过，不久就能见成效了，噢，他上来了，想分一杯羹。哪有那么好的事！”韩运成提醒李俊：“你得明白，他儿现在可是县长啊。”李俊说：“县长咋啦？咱是按程序来，又没违规，他能咋了谁？”韩运成说：“你别不服。在中国，官大了压人，鼻子大了压嘴啊。要想过好日子，就得按领导的意图办。”李俊说：“那好，我保留意见，你们两个商量吧。”马飞说：“这样吧，咱不让他出一分钱，也不让他出一个人力，直接让给他半份股份，也就能是说，将来有收益了，他净得半份好处。”韩运成说：“这也太便宜他了吧。”马飞说：“就这，能说成就不错啦。”李俊冒出一句：“那他还上天！”

    果然不出所料，马飞刚说出他们三人的决定，常教春断然拒绝了：“不行！半份不行。我要两份。另外，我必须参加景点的管理工作。”马飞说：“你看，你又没投资一分钱，现在提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那个了。我跟他们两个也没法交代啊。”常教春叫道：“谁不同意，我找谁！”马飞恼了，冲口说道：“说实话，我就不同意！”常教春说：“看看，我就说嘛，这个不同意，那个不同意，其实，就是你不同意。还往别人身上推什么？”马飞说道：“就是我不同意又怎么啦？本来就没你的份，我们捏着鼻子忍着气让给你半份，你还不满足，你还想要什么？都给你？”常教春说：“多了我不要，我只要两份！”

    事情谈崩了。

    翌日下午，韩运成到工地上查看，忽然走来两个捡破烂的男人，在工地上肆无忌惮地乱翻乱拿，还喳喳咕咕的，唯恐别人不知道。韩运成制止道：“哎，你们在那儿干什么？”那二人立马住了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动都没动，戏弄地看着韩运成。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你眼装裤裆里了吗？看不见是捡破烂的吗？”韩运成火了：“你怎么骂人啊？捡破烂有上工地上捡的吗？”那人反问道：“不上工地上捡，上你家供桌上捡啊！”韩运成已走到那两人面前，愤怒地问：“你们是来找事的吧？”那人说：“孙子，你说对了，爷爷就是找事来了，你想咋着吧！”韩运成忽然软了，说道：“好好好，你们狠，你们狠！这里的东西随便拿，行了吧？”说着，转身欲走，不防，那两人突然倒地，乱蹬乱扒，哇哇大叫：“来人啊，打死人啦！来人啊，来人啊，韩运成打死人啦！”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衣服都被他们自个儿撕扯烂了，脸上也被他们自个儿抓得直冒鲜血。见此情景，韩运成手足无措，愣在当场。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口，常教春不知从哪儿幽灵般地冒了出来。那两人好像算准了常教春要来一样，常教春刚转过拐角，他们两人就喊开了：“大舅，大舅啊，你快来看看吧，韩运成这个狗熊把我俩都打死了。大舅，赶快啊！”常教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两人跟前，吃惊地问道：“是你俩呀？为什么呀？”其中一人哭着说：“大舅啊，我跟二哥在这儿闲逛，那个韩运成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俩，大舅啊，你看看，他把我俩打成啥样啦。”常教春叫道：“咦，我就不信啦，平白无故的，他敢把人打成这样！难道没王法了吗？报警，报警！”

    15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现场，不由分说，将韩运成塞进警车带走了。

    常教春喊来几个人将他的那两个“外甥”直接抬进了韩运成家客厅里，甩手走了。

    据说，当天晚些时候，韩运成就出来了，还和常教春一起吃的饭，作陪的有两个警察，还有常教春的两个“外甥”。而买单的却是李俊！从那天开始，韩运成和李俊就不大去工地了。

    马飞孤立了。

    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不止是金钱方面的。

    工地上常常有人捣乱，不是施工工具被弄坏，就是施工人员被打。不到一周，所有施工人员都撤走了。

    马飞先是到镇里上访，镇里没人敢管。他又到了县信访局，信访局的工作人员说，他所反映的事儿无法求证，不予受理。信访不行，他就找县领导，县领导答应给予调解。可是，等来等去，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天，马飞又一次来到县里。刚到政务新区大门口，还没往里进，不防，从旁边冲过来几个愣头小子，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打。有一人边打边说：“你小子要是敢再来告状，就废了你！”

    马飞挨打的地方，离政务新区传达室不到10米，传达室里当时就坐着一个传达人员，门口还站着两个保安。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更没有报警。

    不知过了多久，马飞慢慢爬了起来，一步一步挪进了政务大院，那里有两座宏伟的大楼，县里所有职能部门都在上面办公。马飞挪到了南边那座大楼，他知道，正副县长正在这座楼上为人民服务呢。他没有坐电梯，而是爬楼梯，一层，一层，又一层，他不知道爬了多少层，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最终，他爬到了楼顶。

    诸文于夹在人丛中惊恐地朝上面注视着。

    楼顶的那个人纵身一跃，扑向了大地。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诸文于满身的肉都在颤，都在抖。“难道这就是告状的下场？”

    那么，他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摸到了纪委信访接待室，也不知道怎么把材料交给了领导。只知道自己到了家，浑身的肉还在抖，还在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