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告状难以活到老
作者：蓝五玉
|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到了秋收时节。王氏说：“告状的事先放一放，收了秋再讲。”诸文于接腔说：“也是啊。咱还得过日子呀。我见过许多告状的，也见过许多律师，他们都说，在中国，从古到今，民告官，除了那胡编乱造的戏文里以外，真实生活里，几乎找不到实例。你像那个马飞，一辈子走南闯北的，结识了许多人，又有钱，结果不是跳楼了吗？跳楼又咋样？也影响不了人家当官呀！咱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瞎子伸手——指啥哩？有人说，日本鬼子那么猖狂，中国人在美国的帮助下，用了八年时间，就把他们打败了。许多告状的，用了十几二十年，有的跑了一辈子，也每个结果。怨不得有人说，在中国，老百姓想维权，比打日本鬼子都难。唉，谁知道咱能弄个啥样？”王氏安慰他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不过一死。” 秋收即将结束的时候，大诸庄东头的一户农民不知因为什么事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家门口唱大戏。每逢这时，就是村干们露脸的最好时机。农户们必须把他们请到桌上大吃大喝一顿，不然，你会有麻烦的。大诸庄的这户农民也不敢破例，当天上午，将全体村干部都请到了。何书记等人大喝大嚼起来，一直闹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散场。一众人说着酒话，趔趔趄趄来到戏台前。此时，戏已开场。一个老生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台下，稀稀拉拉坐着几十个老人和小孩。外围，也有几个卖吃食的生意人在走动。 何书记碰了何进一下，何进撇开众人，径直走到戏台边，抓住柱子就往上爬，爬了几次，都掉了下来，台下一片哄笑，台上，演员们不唱了，都跑出来看何进。何进从地上爬起来，面向观众，破口大骂：“妈的比，笑什么？再笑，撕烂你们的嘴！”当时就没人敢笑了。何进再次攀着柱子往上爬。他依旧上不去。台上一个演员顺势拉了一把，何进翻上了戏台。他拱了两拱，站了起来，抽到麦克风前，极力站稳，对着话筒，提着诸文于的名字，开始辱骂。一个演员愣了几秒钟，赶紧走上前，试图劝阻他。何进扭脸瞪着那演员，吼道：“你敢再劝本大爷，就把你这东西全部砸烂！”那演员立马禁了声，退到一边。何进重新站到麦克风前，提着诸文于的名字，恶毒地叫骂开了。 台下，有人想走，但在村干的逼视下，只得乖乖地退回到原位坐下，继续聆听领导的精彩叫骂。 不堪入耳的叫骂持续了半个小时。 何书记轻轻咳嗽一声，何进住了口，攀着柱子遛下了台。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何书记等人留在戏台前看戏，何进顺着村中大道向西走去，一路走一路骂着诸文于。他骂到西头，折了回来，又骂到戏台前，如是者三番。最后一次许久都没回来，不知他在西头干了些什么。第三次回到戏台前时，何书记说：“戏不好听，咱们走吧。”何进等人跟着书记离开了。 巧的是，那天诸文于两口子没去听戏，也没在家。如果，那天他们去听戏了，或者在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说实话，他们没心情听戏，正好地里还有些零活，他们就上地去了，躲过了一劫。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家门。老远，诸文于就发现了不对，紧走几步，看清了，房檐上的瓦全部被打落，低矮狭小的灶屋门敞开着，堂屋门也开了一扇。他清楚地记得，走时，都锁得好好的呀。怎么会开了呢？邻居张老婆从屋里伸出头来，招招手，诸文于走了过去。张老婆压低声音说：“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家出事啦。”诸文于首先冲进堂屋里，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放在门后的四袋刚打的大豆不见了。正要去寻，王氏在灶屋里失声喊叫：“故他大，快过来呀，快过来！”诸文于急急问道：“咋啦？咋啦？”几步冲到屋里，“咋啦？”王氏手里端着一只和面的瓦盆，盆里是和好的发面，晚上要蒸馍的。诸文于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这屋里咋有农药味？”他问道。王氏说：“你瞧瞧盆里是啥东西？”诸文于低头一看，盆里发酵的鼓鼓的面上，汪着一层淡黄色的液体。他冲口说道：“这不是3911吗？谁给倒面里啦？”弯腰一找，灶门前倒着一只拧开盖子的3911瓶子。那是他给玉米喷药剩下的。 诸文于站到灶屋门前，想找个人问问，今天下午谁来过家里。 张老婆站在自家房门前，一个劲地往屋后指点，诸文于迟疑一会，迈步来到屋后，抬头一看，呆了：几乎干涸的谷河里，撒满了粒粒饱满的金灿灿的黄豆！那是整整四袋重达400多斤粮食啊！ 诸文于报了警。 40分钟后，樊警官赶到了案发现场。 樊警官举着相机，先从灶屋被撬开的门锁拍起，接着是倒了农药的面盆、倒在地上的农药瓶子、撬开的堂屋门锁、打落地上的水泥瓦、残缺不全的屋檐，最后是撒在河坡上的一大片黄豆。拍了照，樊警官简单地问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诸文于如实说道：“我跟故他娘上地去了，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了。”樊警官问道：“你怀疑是谁干的？”诸文于说：“我没有仇人。就是有几个不对付的人，也不至于给我下毒吧？我不怀疑别人，就怀疑何湾。”樊警官一听，火了，怒道：“你怎么能怀疑他呢？无凭无据的，不要冤枉人啊。”诸文于也恼了，反唇相击：“哎，我问你，你发啥火？不是你问我怀疑谁吗？为啥就不能怀疑他？你叫我怀疑谁？我就不明白啦，一说到他，你们就护着，他究竟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甭说我怀疑他，就是你，我也管怀疑！”樊警官说：“耶！长能耐啦。我只说了一句，你就啰嗦了这一大堆废话。不想破案了是吧？”诸文于说：“想破就破，不想破拉倒。”樊警官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又问：“有没有目击者？”王氏说：“张老婆可能看到了，喏，就是这一户。不过，你们不能明着问她，得偷偷地问。”樊警官说：“知道了。”樊警官带着撒了农药的面盆开车走了。 当天夜里，樊警官轻轻敲开了张老婆的门，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询问。根据张老婆的供述，樊警官断定，何进即使不是故意杀人，也故意投毒。顺着这条线索，第二天，又走访了几个看戏的村民，村民们明确指定，何进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何湾指使。樊警官整理好卷宗，向武涛武所长作了汇报。武所长指示：“你给何书记打电话，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噢，卷宗就搁这儿吧，有事我再叫你。你去吧。”樊警官给何书记打了电话，就忙其他的事去了。 几天后，诸文于来找樊警官催问事情的进展。樊警官回答说：“案子我已交给武所长了，我不负责这个案子啦，有啥疑问，你去找武所长问问，好吧？”诸文于又问：“我那面盆哩？”樊警官说：“我也交给所里了，具体情况你还得问武所长，我不太清楚。”于是，诸文于来到武所长办公室。武所长正在打电话。领导的电话就是多啊。电话的内容是一个人把邻居打成轻伤想请武所长上午到太公酒家坐坐。诸文于只好站在那儿耐心地等待着。当他将全身的重量第21次从左腿转移到右腿的时候，所长的电话终于打完了。 “武所长，我那案子咋处理呀？”诸文于急忙问道，恐怕所长再来电话。 “哪个案子？” “就是何湾指使何进往俺面盆里倒药那案子呀。” “你看你这个人，何湾是何湾，何进是何进，你为什么非要把他们搅在一起呢？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何湾指使的呢？诸文于呀，你都一大把年纪啦，也该懂事啦，千万不能胡说八道，在这里讲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嚄，我说几句话就负法律責任，他们把我的门撬开，瓦打烂，面里倒上农药，豆子撒河里，就不负法律责任？国民党也不会这么判吧？” “你看看，你看看，就你这一句话，要是在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就能整死你。以后说话，不要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诸文于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这样吧，老诸，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给你们协调一下，私了算了。” 诸文于不说话。 “我叫何进给你买一个面盆，再给你买几块钱的馍，两把锁，四袋豆子，还有几十个水泥瓦，不就算了嘛，何必去治那个气呢？你看咋样？” 诸文于不说话。 “要嫌少，我再叫他给你拿二百块钱，中不中？” 诸文于还是不说话。 “你要不同意调解，就等调查结果吧。不过，我提醒你，结果是否对你有利，谁都不能保证。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呀。” 突然，诸文于大吼一声，扑向武所长。武所长悴不及防，连同椅子被扑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蹬翻了桌子，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隔壁的樊警官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上去一把擒住了诸文于，李警官等人也赶了过来，给他戴上手铐。 诸文于极力挣扎，破口大骂。 武所长冲上来，照着诸文于的老脸就是狠狠的几拳。 “关上门，打！”所长下令。 李警官啪地关上了门，樊警官抄起警棍，劈头盖脸地打起来。 诸文于一直在不停地叫骂。 殴打进行了10多分钟。 下午，诸文于被送进了拘留所。 10天后，诸文于走出拘留所，回到家里。晚上，三儿子春来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问：“大呀，谁说你都不听，这回得劲了吧？算啦，别再讲啦，咱一个小老百姓，跟谁打官司呀？哈巴狗撵兔子，咱要跑没跑，要咬没咬，弄过谁了哩？嗯，你要再跟人家胡捣，你就是死，我们也不回去，你看着办吧。”老伴王氏也劝他，就此罢手。他的犟劲上来了，“我就不信了，共产党的天下，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明天，上北京，告御状！” 说到做到，第二天，诸文于坐车去了北京。 一个月后的一天，有人来通知王氏，叫她家去人到市里处理诸文于的后事，诸文于有病死了，现在在市殡仪馆里停放着。王氏问道：“他是去北京告状，咋会死到咱市里呢？”他人说：“我不知道，我只负责通知。” 在诸文于的家乡，他的死，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诸文于斧劈詹鸿儒，救了邓正加等，至此加入了地国新军。第二天，他又找到马飞，劝他投身新军，一起为地国效力。马飞答应了。 又一天，杭天启回来，向王悦报告，言说，他去晚了一步，徐冠一已经投向应天王熊成祖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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