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喊冤也无门
作者：蓝五玉
| 一天之内，两个曾将自己送往医院的亲戚被打，诸文于听说后，立马回到家里，劝说他们跟自己一道去告何湾。诸文民、诸常军一口拒绝了。诸文民说：“他把你打了一顿又一顿，又把俺嫂子打成那样，你告来告去，告的是个啥呢？大哥呀，听我一句劝，算了吧。自古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民不跟官斗啊。斗来斗去还是咱吃亏啊！” 诸文于发誓说：“就是死，我也得告他！” 随后，他来到了县公安局，一个门一个门去问，去诉说，然而，没有人听他的唠叨。他的诉说，在那些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员看来，甚至比祥林嫂都烦人。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这事不属于我管，你再找别人吧。”“那，谁管这事哩？”大家的回答都是惊人的一致：“我也不清楚。你出去问问吧。”到了天将晌午，终于有一个人肯接待他了。这是一位胖胖的面容和善的老警官，他让诸文于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开始询问诸文于来访的目的。没文化的诸文于照例从头说起。胖警官耐着性子咬着牙听了一分多钟，断然插话说：“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你得找你们派出所，应该他们管。”诸文于说：“武所长说，叫我找人证，还要啥伤情鉴定。”胖警官说：“哎，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可我……”胖警官笑笑，说：“你就是跟我说到天黑，也没用。有事，还是回你们派出所，多跟他们沟通沟通，事情终会解决的。就这样，你回去吧。马上就下班了，我还得上幼儿园接孙子呢。” 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人家有正事啊！ 诸文于再次来到派出所。这次接待他的，是一个姓樊的警官。“你把伤情鉴定拿来，”樊警官说，“我们会依法处理的。” 既然都这么说，那就去弄伤情鉴定。诸文于回到医院，找到主治医生，说明意思。主治医生非常同情他们，很快办好了相关手续，订好，交给了他。诸文于如获至宝，揣着这些手续，来到了派出所。他没去找樊警官，直接进了武涛武所长的办公室。武所长正在接电话，见人进来，瞟了一眼，看是诸文于，又扭过头，继续接他的电话：“我不想去聚宝阁啦，天天去，天天去，再好的饭菜也吃腻了，这不就跟玩女人一样嘛，再漂亮再柔情的女人，玩多了，也就没兴致了，也得换换口味了。哎，哎哎哎，我在外头可没有情人啊，不要乱说啊，叫你嫂子知道了，她不吃了我才怪呢……街北头昨天刚开了一家酒楼，叫美人居，菜不错，服务员更棒，那身材，前凸后凸，触目惊心哪！老板挺会来事的，昨天上午开业时，把我们所里人都请去了，晚上，恐怕我们不尽兴，又把我们都请去了，特意安排几个靓女陪我们玩儿，时间没把握好，一直玩到大半夜，我现在还感觉头疼，困乏。还有一件事，更好玩。昨天晚上，我们一高兴，全部都去了，居然忘了留值班人员了，回来一看值班电话，嚯，好家伙，竟然有六个报警电话。噢，我也不知道这六个报警人最后怎么样了。管他呢，只要咱玩儿的过瘾就行……行行行，就这么定了，还去美人居，还去美人居，跟那几个小妞再会会……” “武所长，武所长，”看他没完没了的闲叙，诸文于憋不住了，“伤情鉴定拿回来了，你看看吧。” “你没看我在接电话吗？”武所长一脸的不高兴，“什么事？等等。” 说着，继续接他的电话。 这期间，所长办公室里陆续又进来几个办事的农民，看到所长正忙着，都不敢打扰，各自找个适当的位置站立着，饶有兴致地倾听着所长大人那抑扬顿挫、妙语连珠的巅峰对话。所有人都惊叹：所长的水平真高啊！听他的电话，就想听单口相声一样，给人以美的享受。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很快融入了所长的语境里，所长放声大笑，这几个人也咬住嘴唇在肚里不出声地大笑；所长微笑，这几个人也挤挤眼咧咧嘴表示微笑；所长皱皱眉，众人苦苦脸；所长前倾，众人伸头；所长后仰，众人缩颈。大家配合得相当默契，就想经过名导演排练过一样。 精彩的表演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武涛武所长才完美地收了场。 “武所长，武所长，”诸文于将手续工工整整放在办公桌上，说，“伤情鉴定拿回来了，你给看看吧。” 武所长漫不经心地拿起了那叠材料，随手翻了翻，一抖手，啪，摔到了桌子上。“你是拿我寻开心吗？”所长的唾沫星子溅了诸文于一脸，“你这是什么呀？啊？我问你，这是什么？” “伤情鉴定呀。” “伤情鉴定？”武所长鼓着眼睛横了诸文于一眼，“谁给你鉴定的？” “医生啊。”诸文于说，“那上面不是有牛医生的签名吗？” “牛医生，马医生也不行！医生算个屌哇，他签的字要是管用还要我们干什么？啊？”武所长抓起那叠材料扔给了诸文于，诸文于手忙脚乱地去接，一失手，没接住，材料掉在了地上，也散开了。诸文于只得蹲下一页一页捡起来。他想按照原来的次序归置好，可他不认字，翻了几次，都觉得不对，最后，就那么一摞算了。 “这不行啊？” “我再跟你说一边，不行，不行，不行！” “为啥不行？” “上面没有签字。” “这不有吗？” “你没长耳朵呀？听不见啊？医生签字不数。” “那谁签的算数？” “公安局领导签的算数。” “公安局哪个领导？你给我写个条子吧，我好去找他。” “给你写啥条？我也不知道是谁，你自己去找。好啦，下一个。” 诸文于折回到公安局，几经周折，找到了刑警队的柳辉，他负责伤情鉴定的认定工作。柳辉看了一下材料，说：“这不行。县人民医院不是司法规定的伤情鉴定医院，我不能给你签字。”诸文于问道：“那，哪里管用呢？”柳辉说：“中医院。”诸文于说：“那我上中医院去开？”柳辉说：“嘻。你以为你是上菜市场啊，这个摊儿不中换那个摊儿？”诸文于不解地问：“你啥意思？”柳辉说：“没啥意思。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当天下午，王氏转到了县中医院外科。拍片、验血、B超、CT等等该做不该做的重新做了一遍，王氏才得到了一个床位。 第三天，诸文于拿着中医院开具的一沓材料，再次找柳辉签字。柳辉只看了看首页，就撂下了材料，面无表情地说：“这不行。” “还不行？”诸文于瞪大了眼，眼珠像要蹦出来。 “不行。” “为啥？” “过了实效期。” “你给我说清楚，我不懂。” “简单说吧。按你说的打架日期，到今天，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是否发生了其他的事，比如，车祸什么的。你说是一个多月前人家打的，客观吗？” “噢，你是说我这是假的呀，是讹人呀！” “我没那意思。” “我不管你是啥意思，要是不管用，你为啥还叫我上中医院呢？呆那儿三天，花了几千块，我找谁要啊？” “我没交你去。我那只是一说。” “你就是坑人！啥共产党的干部，连国民党都不如！” “你敢辱骂共产党！胆子不小啊。还要脑袋不要？” “不要了。交给你了。”说着，诸文于躺在了办公室门口。 “我警告你：立即给我滚！否则，我以妨碍公务、威胁警员罪把你抓起来。” “我知道你们有拘留所、看守所，还有火葬场，想给我送哪送哪，反正是交给你了，死你手里算了。” 柳辉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上来两个如狼似虎的民警，强行将诸文于拖出了办公室。诸文于乱踢乱扒，拼命嚎叫。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趴门缝里观看。拖到一楼，打外面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穿警服的人，见此情景，问道：“怎么回事？”俩民警中的一个回答：“这个人跟柳队长胡捣，影响办公，柳队长叫拖出去。”“先放了他。”又问：“因为什么？”诸文于躺在地上，不肯起来。那人和颜悦色地说：“起来，起来说话。”诸文于看那人不错，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那人看了看材料，说道：“好吧。你回你们派出所开张证明过来，我们研究研究再给你签吧。” 诸文于似乎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的15个工作日，他往派出所跑了不下30趟，终于拿到了一张由樊警官亲自书写的证明，又过了15个工作日，跑了不下30趟，武涛武所长终于在那张证明上工工整整地加盖了一个公章。 诸文于把这张证明放在了柳辉的办公桌上。 柳辉头都没抬，冷冷地说：“回去等着吧。我们研究研究再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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