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出门走走悲惨至

作者：蓝五玉

    侯警官要到大诸庄，须从熊荒坡西头过。这天上午，侯警官开车刚拐向熊荒坡西头那条路，迎面碰上要到镇里开会的熊世贵。都是面上人，侯警官将警车靠路边停了下来，摇下车窗，等着跟熊世贵说话。熊世贵骑摩托来到警车前，停下，掏出一盒好烟，先递给侯警官一支，再给后座的两人一人一支，又掏出打火机，给侯警官点上，问道：“执行公务？”侯警官吐出一串烟雾，说：“还不是诸文于那事。刚才听人说，诸文于现在在家，我们过去看看。”熊世贵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侯警官，假如抓到他，你们打算给他定个什么罪？”侯警官说：“这个，还真没想过呢。你不知道，镇里韩文献天天催，你们何shuji天天打电话，不来不行啊。”熊世贵说：“说实话，老百姓不懂法。诸文于更不懂法。他要是懂一点点法，根本不用你们去找他，他就会到派出所报案。不过，他不懂法，咱不能执法犯法。不要到时候，弄得下不来台。”

    侯警官刚要说话，手机响了。“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侯警官说着，拿出手机，“喂，哦，哦，哦，哦哦哦，好，好好好，好，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侯警官收起手机，说：“还真叫你说着了哩，诸文于在派出所闹腾呢，他非问派出所为啥天天去抓他，他犯了什么法？”熊世贵说：“诸文于不懂法，有人懂。”侯警官说：“那我回去看看。”熊世贵说：“好，你们先走吧。慢点开啊。”

    诸文于骑了一辆除了铃儿不响其他部件都响的自行车，叽叽哇哇来到派出所，下了车，想支起车子，可自行车没有支架，只好推到墙边，靠墙站着，由于心急，没靠稳，自行车顺墙倒了下去，诸文于扶都不扶，看都不看，气鼓鼓地闯进院子，逢人就问：“所长在哪屋？”一人说：“门上面有牌子，写着字呢。”诸文于说：“我不是不识字吗？要识字还问你？”那人说：“哟，老年人火气不小啊。就这一排，从东头数第二间，所长在屋呢。”诸文于顺着那人的指点，找到所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诸文于一没敲门，二没喊话，咚地一声推开，闯了进去。武所长和屋里的两个人吃惊地看着他。愕愣了几秒钟，武所长问道：“你找谁？”诸文于可着嗓门说道：“我找所长。你们谁是所长？”武所长满脸的不高兴，声音又阴又冷，“我就是所长，我姓武，叫武涛。找我有事吗？”诸文于走前一步，问道：“你为啥天天叫人去抓我？我究竟犯了啥法？你得给我说清，说不清，我就死你这儿。”武所长问：“抓你？谁抓你啦？”诸文于嚷道：“一个姓侯的，你不知道吗？”武所长明白了：“你是大诸庄的吧？叫，叫诸……”所长一时想不起来了。诸文于说：“诸文于！”武所长说：“对对对，诸文于，诸文于。”诸文于逼着问：“你为啥叫人去抓我？”武所长解释说：“不是我叫人去抓你，是镇里叫我叫人去抓你。”诸文于又问：“我究竟犯了啥法？”武所长回答说：“这你得去问镇里，是他们叫我们去抓你的，至于为啥，他们清楚，我们不清楚。老诸啊，你还是到镇里去问问。”“镇里谁叫你叫人去抓我的？”武所长说：“韩文献，武装部长，你到镇里一问就知道了。”诸文于得了回话，扭头走出所长办公室。

    镇里今天召开镇村全体干部会议。会议在二楼大会议室进行。诸文于等了好大一会，会议才结束。干部们闹闹哄哄涌出会议室，说说笑笑下了楼。诸文于等候在楼梯口，见人就问：“哪个是韩文献？”有个干部指了指后面，说：“那个肥胖八胖的就是。”韩文献一墩一墩的走下来。诸文于伸手拦住了他，问道：“你是韩文献吧？”韩文献说：“是啊。你是谁呀?”诸文于反问道：“我是谁？你叫人去抓我，就不知道我是谁？”韩文献火了：“谁叫人去抓你啦？你是谁呀你？找事吗你？”正说着，何shuji领着本村干部下楼来了。看见诸文于纠缠韩部长，何shuji能让吗？他冲过去，点着诸文于的脑壳叫道：“你他妈的找死吗！”诸文于嚷道：“在镇里你也敢骂人？”何shuji说：“骂人？我还打你呢。”说着，左右开弓，啪啪几巴掌，打得诸文于顺嘴淌血。何进不甘落后，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干部们嗡一下闪开了，无形之中腾出了一个场子。诸文于问道：“你还打不打？我非叫你打够不中。”何shuji咬牙说：“打，打！”一边说一边搧诸文于耳光。诸文于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躲都不躲。何shuji打累了，何进接着又打。诸文于依然不躲不闪，任凭他打。没人劝架，也没人拉架。众干部们似乎看得有滋有味。要知道，围观的可都是本镇的精英啊！

    过了几天，诸文于到了县信访局。接待他的是县信访局副局长邯沛。诸文于将自己来访的缘由拉拉杂杂、噜噜嗦嗦、毫无章法、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邯副局长听得几次想起身去niaoniao，最后还是忍住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邯副局长实在憋不住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好啦，你不要说啦，你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啦。”突然，邯副局长话锋一转，腔调不对了：“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说的都是你们shuji的不是，咋没一句你的不对呢？我国人口和计划生育法规定，超生就得罚款，你为什么不交？看你的形象，听你的话音，你就不是个饶人的茬。我敢断定，你在你们村庄，绝对不是什么良善户。你别不服，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啦。老人家，不要动不动就告告告。村干部们不像你说的那么坏，我了解，他们有他们的难处，碰到好的群众，工作还好搞，碰到那些差劲的、不讲理的耙齿棱、露头青，他们怎么办？工作还搞不搞？你刚才讲到，干部打你了，他为什么要打你？为什么不打我？假如该交罚款你交了，该结扎你结了，再假如，你不去惹他，不去拿话激他，不试图去袭击他，他打了你，我们一定处理他。”诸文于被气笑了：“照你这么说，这事还怨我啦！”邯副局长说：“怨你不怨你，我暂时不敢下结论，但我敢说，你不可能没责任。”诸文于说：“你们不是有拘留所看守所吗？给我定个罪，关起来呀。”邯副局长腾地站了起来，愤怒地一拍桌子，吼道：“你要真敢胡闹，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过来一位工作人员，对诸文于说道：“你的信访材料，我们已经受理啦，你先回去，我们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你的材料转给相关部门。”

    无奈，诸文于只好回家等。

    然而，等来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干部，而是又一顿更加惨烈的毒打。

    麦快熟的时节，一个晴好的午后，诸文于和妻子王氏一起到熊荒坡大闺女英玉家去。走到本庄北地熊荒坡南地的一个十字路口时，无意间碰到从天庙喝酒回来的何湾等人。王氏老远瞄到是何shuji，赶紧拉着诸文于迾到路边的地里。何shuji等人也看到了诸文于两口子，他们骑着摩托车到了诸文于身旁，嘎吱停了下来，何进郭见峰等人也跟着煞车停下。何shuji酒气熏天地问道：“诸文于，你不是上县里告我去了吗？告赢了没呀？”诸文于甩开妻子的手，说：“告赢告不赢，走着瞧。”何shuji迈腿从摩托车上下来了，趔趔趄趄走向诸文于，摩托车没放稳，咣啷一声倒了，何进慌忙给扶了起来。何shuji一步一步逼近诸文于，伸手，啪，打了一巴掌。诸文于没动，也没还手。何shuji得寸进尺，一伸手，啪，又打了一巴掌。诸文于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声，扑向何shuji。何shuji已经醉了，站都站不稳，哪能经得起诸文于的一扑呢？当时就被压在底下。何进一看shuji吃亏了，不敢怠慢，奋力掀翻诸文于，反身压上去，挥拳就打。何shuji爬起来，掏出手机，先给韩文献打了一个电话：“韩部长吗？我是何湾啊。我和几个人到大诸庄搞工作，走到熊荒坡南地，碰到了诸文于，他不分二说，就把我打了一顿，你赶快过来看看。”接着又给派出所武所长打了电话：“武所长吗？我是何湾，我跟几个人到大诸庄搞工作，走到熊荒坡南地，碰到诸文于，他不分二说，就把我打了一顿，我还在地上躺着呢，你赶快派人过来吧，晚了，我就没命了。”最后，何shuji给他的好兄弟周新士打了电话：“新士，赶快找几个人过来，我在熊荒坡南地，诸文于要打死我。”

    二十分钟不到，韩部长开着镇里的小车赶到事发现场。车未停稳，派出所李警官开着警车也赶到了。诸文于站在被压倒的麦地里，满脸是血，衣服被撕得一绺一绺的。王氏拉着何进的胳膊，苦苦哀求着。李警官走下车，说道：“诸文于呀，你都这么大年纪啦，怎么还好打好斗呢？嗯，难道非叫关你几天才好受吗？”王氏说：“这位领导，你想想，俺敢找他的事吗？俺来走亲戚……”韩部长打断她的话，说：“又是你的理！人家去搞工作，你不找人家的事，人家搭你腔干啥？”诸文于问道：“他去搞工作？你看看他搞的啥工作！”韩部长说：“他搞啥工作与你无关。喝酒也是工作。”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车未停稳，就从上面跳出五六个大汉，领头的正是周新士。身材高大的周新士根本没顾及面前的镇干部和派出所干警，冲过去，咚的一脚，将诸文于踢倒在地，其他人不甘落后，围着诸文于一阵乱踢乱踹。诸文于抱住头在麦地里翻滚。王氏哭喊着拉扯周新士，求他别打了。周新士抬腿踢倒了王氏，王氏试图爬起来，周新士朝王氏的肋部一连踢了几脚。王氏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何进抢过去，又踢了几脚，骂道：“装，装，叫你装！叫你装！想讹老子，没门。”

    韩部长抱着膀，斜着胯，站得远远的，笑眯眯的欣赏着眼前的这场殴斗。

    李警官在周新士等人出现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电话，于是，他钻进警车里，接那个没完没了似乎还很重要的电话。

    周新士等人开车走远了，李警官的电话也接完了。

    李警官轻松地走下警车，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shenyin的诸文于夫妇，威严地对何shuji说道：“何shuji，你得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接受调查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