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府家宴
作者:语落莲花
是安王妃的帖子,说蕴儿甚是想念家里人,要我们去瞧瞧。 花厅之中,郑士云正在喝茶,看见淳于莫,立即腾地站了起来,身形挺得笔直。 旁边作陪的淳于萁不由掩唇偷笑,可郑士云已经没有心思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淳于莫的身上。 “莫莫。” “郑公子。”淳于莫嫣然一笑。 “那个,”郑士云局促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袖,“是这样,我约了几家城里的商铺,带你去挑些首饰,你,你觉得怎么样?” “哦。”淳于莫点点头。 郑士云大着胆子近前,拉起她的手,两人肩并着肩,朝外走去。 马车沿着街道缓缓朝前走,淳于莫始终一言不发,郑士云靠在旁边,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总是很奇怪,仿佛无论隔多远,他始终能感应到她的心思。 “莫莫。”他拉拉她的手,“你不开心?” 淳于莫转过脸,略觉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是因为什么事?” “三姐走了。”淳于莫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心里话。 郑士云顿时坐直身体:“你三姐?哦,我听说了,她……去了安王府,这也是件好事啊。” “你也这样觉得?” “难道……不是?”郑士云的表情变得有些忐忑,暗揣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淳于莫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的裙边。 “吁——”马车停下,外面响起仆从的声音,“公子,已经到了。” “好。”郑士云点点头,先自个儿下了车,再把淳于莫接出车外。 “郑公子,淳于小姐,请请请,楼上请。” 明玉斋的老板亲自出迎,将两人领上二楼,亲自奉茶,又让伙计捧上最好的珠玉。 “莫莫,你好好看,喜欢哪件就留下。” 淳于莫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口,目光落到红色金丝绒盒中一块紫色的玉石上,不由伸出手去。 杨老板的面色微微一变,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淳于莫将紫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她转头正要和郑士云说什么,却发现他正跟杨老板使眼色。 她心里略一思忖,便把那枚紫玉重新放回盒子里,只把些寻常的玉镯玉环挑了些,捡到另一个盒子里。 “郑公子。” “嗯?” “今天,都差不多了吧?” 郑士云朝那个盒子瞅了眼,眉梢却皱了起来,想说什么,可一对上淳于眸冷然的眸子,忽然失了言语。 “郑公子,要把这些都包起来吗?” “行,”郑士云点头,“且都包起来,送到我府上去,帐房会跟你结算银子。” “好。”老板点点头,站起身来。 郑士云陪着淳于莫出了明玉斋,因问她还要做什么,淳于莫抬头朝街道两旁看了一眼,淡然道:“就去随便吃个饭,就送我回家吧。” 郑士云隐隐觉得,自己像是办砸了什么事,却说不出来,只得带着淳于莫去了离明玉斋不远的四海楼,点了桌精致的南菜。 雅阁里很安静,郑士云本想与佳人亲近,可淳于莫的面色却始终是那样淡淡的,却让郑士云摸不着头脑。 “莫莫,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 “那块紫玉——” “我只是看看,你不用放在心上。”淳于莫先行打断他的话。 “那——” “郑公子,你不要多心。”淳于莫亲自给他斟了杯酒,“莫莫并非心胸狭隘的女子。” 郑士云端起酒盏喝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十分地不是滋味。 从四海楼里出来,郑士云亲自送淳于莫回家,一路之上,两人都再没有说什么,仿佛彼此之间隐隐划开了一道沟壑。 马车在淳于府大门外停下,淳于莫同郑士云告别,自己下了马车,缓缓走进门内,当绕过照壁的刹那,她忽然长长地松了口气。 都说男女约会是件非常愉快的事,可是她为什么半分感觉都没有?反而,脱离他影射范围的瞬间,她反而觉得很轻松,非常地轻松? “小姐,你回来啦?”红香匆匆迎上来,仔细察看着她的脸色,“这么早?” “嗯。”淳于莫随口应道,迈步朝里走。 红香站在原地,满眸疑惑——为什么小姐看上去,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开心? …… 前厅。 淳于莫用筷子挑起米饭,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唇中,细嚼慢咽两碗,然后轻轻将碗筷搁回桌上,旁边即有丫环近前,手里捧着漆盘,上面搁着一碗清水,并漱口的净盂。淳于莫用手绢掩唇,捧起那碗清水,浅啜一口,衔在嘴里漱了几下,然后吐进盂中,丫环略弯弯腰,退了下去。 “老爷,夫人。”外面忽然传来个管事婆子的声音。 “何事?” “是……安王府的会帖。” 淳于亨听见,正要起身,廖氏已然站起身,徐步离座,走到一旁:“且呈进来。” 服侍廖氏的大丫环白蓉移步走到门边,从婆子手里接过会帖,再行折回廖氏身旁。 廖氏细细看过,道:“是安王妃的帖子,说蕴儿甚是想念家里人,要我们去瞧瞧。” “这样,”淳于亨用布巾抹抹嘴唇,“你就带上萱儿,莫儿去吧。” 廖氏并未应承,而是转头看向淳于莫和淳于萱,淳于萱勾着头,没有说话,倒是淳于莫起身走到廖氏身旁:“莫莫也很想念三姐姐。” “既这么着,明日我让他们打点些礼物,后日便动身,去安王府吧。” 安王府坐落在城南,比起气派的魏王府,显得要狭小许多,也没有那种富贵人家凌驾红尘的气势。 管事婆子将他们引进后院,便悄然退下。 “母亲。”淳于氏母女刚刚坐定,淳于蕴便无限欢喜地迎出来,扑倒在廖氏怀中。 “你这孩子。”廖氏轻轻拍着她的头,“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这样,看让人家笑话。” “可是蕴儿真地很想母亲,很想很想。” “为娘不是来看你了吗?还有你的两位妹妹。” 过了好一会子,淳于蕴方才安定下来,起身落座,和自己的母亲并姐妹叙话。 “郡主姐姐,”一名穿大红衣衫的女子忽然挑帘而入,声音响快地道,“奉王妃之命,前来传句话儿,王妃已经命人准备了家宴,望淳于夫人,并两位小姐一定赏光,今日就别回去了,且在府中逛逛吧。” 淳于蕴自是求之不得,赶紧起身道谢,红衫女子向廖夫人请了安,又扯着淳于氏姐妹说了会儿闲话,这才去了。 待屋中重新安静下来,淳于夫人才道:“刚才那位是——” “是……二公子的心上人……” “二公子?” “嗯。”淳于蕴点头,“算来,是我的二哥哥了。” “原来这样。”廖夫人点头,“想来也是大家出身吧?” “是,她父亲是飞镝将军。” “将军?”廖夫人吃了一惊,因为淳于亨是文官,一向与武官不太亲近,所以这飞镝将军是何品阶,她一时倒也弄不清楚,只是感觉对方来头只怕不小。 淳于蕴涩然一笑:“母亲您是不知道,从前只听说侯门深似海,但女儿进府之后,才晓得到底有多深,这府中,纵然一个烧火的厨役,也是有背景的。” “啊?那,蕴儿你岂不是很难做?” 淳于蕴低下头,没有说话,淳于莫却忽然站起来:“三姐姐,你在这儿既然不快活,为什么不回家?” “住嘴!”廖夫人一声低喝——自己这女儿,为什么越来越不醒事?堂堂安王府,岂是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好妹妹,”淳于蕴站起身来,走到淳于莫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姐姐知道,你是心疼姐姐,可这王府里,到底不比家中,呆会儿在宴上,你可千万要小心,别使性子,要是得罪了什么人,失了淳于家颜面不说,也恐招致不必要的祸灾。” 淳于莫本想回嘴,可是瞅瞅淳于蕴那含着哀恳的眸子,到底把送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忽然间,她开始想念那个叫展千烨的男人,为什么他从来不约束她?为什么他给自己的感觉,比很多人都来得亲切? “莫莫,你就是你,不必伪装,也不必刻意讨好我。” “莫莫?” “我知道了。”淳于莫抽回手,退回自己的座位。 戌时已过。 前院里果然派了管事婆子来,请屋里所有人等前往赴宴,淳于氏母女四人便动身出了屋子,行至中院时方听说,席间还有外客,其他人还没如何,淳于萱却有些着忙,扯住淳于蕴道:“你瞧我这模样,如何见得人?姐姐可有上好的头面衣裙?且借我穿戴穿戴。” 淳于蕴脸上浮起几许愧色:“都是姐姐疏忽,两位妹妹,且随我来。” “我?”淳于莫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摇头道,“我就不必了吧。” 淳于萱心里着急,已然等不得,将淳于蕴给扯走。 “罢了,莫莫,且随为娘先去吧。” 母女俩步态从容地跟着婆子进了前院,却见绕花园子的长廊里,一溜儿摆下数桌酒宴,安王爷,安王妃,并府中几位公子,还有些男女宾客赫然在座,饶是廖氏平日并不少应酬,此际也有些发虚,倒是淳于莫,极沉得住气,握住廖氏的手,向她打了几个眼色,廖氏方稳住自己,携着女儿缓步入席。 “淳于夫人。”王妃一脸微笑朝她们母女俩瞧过来,“今日这席上有好些新鲜菜肴,可要仔细品尝品尝。” 廖氏微笑点头。 “这位,便是那日不曾见着的四小姐吧?” “正是。” “闺名叫什么来着?” “回王妃的话,”淳于莫站起身来,敛袖施礼,“小女名唤淳于莫。” “哦,”王妃轻轻点头,转头对身边一名侍女道,“立备一份礼送来。” “是。”侍女应声去了。 “多大年纪了?” “今年十七。” “许了人家没有?” “已经有了。” “噢?”王妃眉宇间似有惋惜之色,又闲话几句,方转开头。 淳于莫十分安静地坐下,将两只手放在膝上,直到王妃宣布开宴,才拿起箸子挟了菜,送入口中,慢慢地吃着。 外边廊上一声弦响,旦角的歌喉绽破空中云彩,淳于莫心中生了兴致,放下箸子转头去瞧,但见戏台子上几名角儿正来回穿梭,她聚精会神地瞧了好一会儿,收回视线,却在半道上与一人相撞。 就着廊外的灯火,她瞧见一名年轻公子正定定地瞅着她,那人生得四方阔脸,相貌敦厚,额心一枚玲珑玉,闪着亮光,人倒是没什么,可那眼神——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淳于莫低下头去,仍感觉那人的一双眼,还黏在自己身上。 酒过数巡,席上的气氛不再那么谨严,更有年轻男女结伴而去,没入园子的僻静角落。 喝了两杯果子酒,双腮泛热,又兼耳边聒躁,淳于莫有些忍耐不住,便低低告诉了廖氏,自己悄然离席。 沿着石甬道,淳于莫只挑没人的地方去,穿过两个月洞门,她忽然伫住,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