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决战新保安
作者：西河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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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10月26日，赵鸿麟随着部队由土木堡过路，到了路南在涿鹿县矾山镇一个小村子驻扎。 两三天后，部队又要出发了。当时，行军是家常便饭，谁也不在乎。这次到营集合场后，教导员石树雅讲话了，其大意是：这次行军与以往不同，一是路程远时间短，800里路必须在五天完成，每天要走160里以上，是强行军；二是全是在解放区行军。 当时战士们都纳闷，这是往哪里去呢？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士们虽有满腹疑问，但个个都毫无怨言。部队出发后一直往南，天天行军几乎都是小跑，一天两顿饭都是沿途群众给做好，到了就吃，吃了就走。 三天后，大部分指战员的腿和脚都肿了，有的马骡累得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战士们从马背上扛起枪炮，丢下牲口继续前进。到完县（今顺平县）后，部队出了山。第四天，出发前教导员又进行了动员。大家感到很意外，因前三天都是吃完饭就走，都没有讲过话。 今天例外，队伍集合好后，教导员石树雅讲话，其大意是：我们走了三天，还有两天。这次任务是保卫党中央、保卫石家庄。傅作义要偷袭中央，他调了3个军、500辆汽车全装的是炸药，从保定出发要把石家庄炸平。我们的两条腿必须赶过他的汽车轮。他坐汽车走350，我们两条腿走800，还要赶在敌人前边把敌人阻在新乐大沙河以北，不然我们就是没有完成任务！ 这时，大家才明白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战士们劲头更足了，一路上口号不断：保卫党中央！抓住傅作义！！保卫石家庄！！！ 第五天，部队走到新乐县以南，赶到了敌人前边。敌人发现我大部队已从东西两面将其包围后，调头逃回了保定，只抓住敌九十四军的一小部——800里路没有白走！中央军委表扬了参战部队。 赵鸿麟随着部队追敌到行唐城南，在北尾村临时驻扎，休整了五六天。 在北尾村休整期间，赵鸿麟给家中写了一封信。半年多了，他一直在外线随部队作战，不能通信。 这次家里接到他的信后，父母专程到部队看望了他，还给他留下些零花钱。当时，部队一个月零用费才边币几角钱，加上他们在外线半年也没有发过零用费。赵鸿麟也知道，家中生活很困难，这些钱是父母和乡亲们借的，天下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孩子都是一片慈心!他最终还是留下了一部分钱。 父母在部队住了一个晚上，赵鸿麟一直守着二老到熄灯。 第二天下午，部队即向保定一带进发。在保定以西的山边上活动了几天，部队又开始向平绥线移动。 事后赵鸿麟才知道，这就是平津战役的前奏。敌三十五军已被毛主席调出北京到张家口，华北第二兵团必须迅速北上抓住三十五军，再不能让其重返北京。 从保定到张家口宣化一线，要九旅5天赶到，否则就要贻误战机。又是5天的急行军，当时已是12月7日，天气已很冷了。 第五天，部队到涿鹿县城南出山后，就听到洋河北面炮声隆隆，兄弟部队十二旅已和东逃的敌三十五军打起来了。 三十五军号称“王牌军”，是傅作义赖以起家的嫡系部队。傅作义得到连连升任，全赖于他有个战斗力极强的三十五军。傅作义是三十五军第一任军长，尽管之后职务多次升迁，他仍兼任三十五军军长多年，据说该军排以上军官均由傅作义亲自选配。其所属的三十二师是傅作义部队中两大骨干力量之一，曾被傅作义誉为“虎头师”的称号，并授予绣有虎头图案的战旗一面，全师官兵均配戴绣有虎头的袖标。 近两万多的三十五军溃敌，乘坐五百余辆大卡车，拼命向北京方向逃窜，十二旅要顶住多自己数倍的敌人是十分艰巨的任务。 夜里，九旅赶到洋河边上。 12月初的洋河，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渣。走下花园大桥过河，已来不及了。部队趟水过河，指战员们棉衣都来不急脱便下水了。干部带头走在前面，齐腰深的河水，凉得刺骨，一出水，棉衣便和皮肉冻在一起。 指战员们一口气于第二天太阳出来时，跑到了新保安以东的东八里村。这时，赵鸿麟才发现棉裤腿在膝盖打弯处断了，棉鞋底也断了。情况紧急，西面敌三十五军向东突，东面敌暂三军向西攻增援。 两之敌相距仅有四五里远，九旅在中间抗击两面敌人，上面有敌机轰炸，地面敌人拼命突围，腹背受敌，战斗异常激烈。战士们完全顾不得冷了，就地做工事，阻击敌人。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才把敌人阻击住。 这一天，在赵鸿麟一生记忆里是比较艰苦的一天，副班长王生堂传达上级命令时说：“谁丢了阵地，杀头！敌人从哪里逃跑，负责那里阵地的部队个人要杀头！” 王生堂一句话，下达了死命令，战斗打得相当惨烈。敌人一天进攻六七次，都被打了回去。兄弟部队一连最后只剩下了3个人，被敌人围困在一个独屋里，3个人一直坚持到大部队增援上来，完成了阻击任务。 12月8日，我军完全把敌三十五军和暂三军割断。暂三军退到怀来以东地区，被四野先头入关部队所包围，三十五军则退守新保安。 新保安位于平张公路中间，面积仅一平方公里，是个有千余户人家的小镇，镇的四周有城墙环绕，城墙外用青砖堆砌而成，内以泥土夯实，高12米，顶宽6米，有东、南、西三个城门，实际上是个城，城中十字街心的钟鼓楼是全城的制高点。 敌三十五军被围后，军长郭景云多次与部下研究突围方案，一是徒步向南，只要到达南山就可脱险；二是向大同突围，由于途中多河流、山地，也不能带汽车。但郭景云深知这四百多辆汽车是傅作义的心头肉，始终下不了轻装突围的决心。请示傅作义后，决定固守待援。随即加紧构筑工事，进行防御准备，除依托城墙、房屋构筑碉堡、火力点外，还将所有汽车布置在各主要街道的路口，作为屏障。 新保安城东面靠洋河滩，西面是开阔地。赵鸿麟所在的九旅在西面的西菜园构筑工事。此时已是天寒地冻，冻土层有三尺多深。 战士们在寒风刺骨的野外工事里，艰难地度过了十几天，敌人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去。当时，我军三个纵队包围敌人一个军，只是战略目的要求，不便马上歼敌。 天气可真够冷的，达到了零下20多度，在野外铺地盖天，风餐露宿，送上去的饭一会儿就凉，稍长时间就冻。晚上在交通壕内铺上稻草，身上盖上稻草御寒，还要在敌人炮火下挖开3尺多深的冻土向前迫近作业。 12月21日，开始外围之战，五连担任攻城外大庙（即和尚庙）。这是敌人城外一个大支撑点，周围全是稻田地，有60多米的开阔地，西面之敌是一零一师三零三团，是敌人的主力。 敌人火力很猛，把几十米开阔地封锁得连鸟也难飞过去。在这里，二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尖刀五连一百七八十人，战斗下来仅剩几人，全营伤亡近五分之四。 战斗结束后，营长高连喜、教导员谢才站在阵地上，面向躺在地上阵亡的战士们抱头大哭。 次日，一营换下二营的战士，担任攻城。第一步是登城，五连已攻下大庙，实际上，大庙已被双方炮火炸成一片废墟，成了一堆土庙。大庙距城墙还有30米，城墙和大庙之间有外壕。 赵鸿麟所在的班是机枪班，班长张双月带着深县的牛新亭与他三人一挺机枪，紧跟尖刀连登城。 敌人火力凶猛，打得抬不起头来。此时，一连已伤亡过半，在通过开阔地时，牛新亭负重伤倒在地上。赵鸿麟和班长张双月顾不得搀扶身负重伤的牛新亭，急忙将机枪架到大庙的半截墙头上，开始射击。 赵鸿麟是弹药手，负责压子弹，班长张双月负责射击，压制城上的敌人。 赵鸿麟身上背着的近三百发子弹打光了！ 这样冷的天，张双月满头大汗，头上冒着腾腾热气，双手抱着机枪累得浑身直打颤。 此时，大部队又被敌人阻在城下外壕边，赵鸿麟看班长实在太累了，说：“班长，你稍歇会儿，我来行吗？” 张双月说：“你要狠打，掩护好一连的同志们！” 他们俩换了班。这时，其他班的枪、六零炮和重机枪都已上来，全营近40挺轻、重机枪都架在附近。赵鸿麟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轰隆隆”一个劲儿的响。 城上的敌人很凶，有的竟站起身来向下打。赵鸿麟接过班长的枪，架到半截墙上，对着城上的敌人，一口气又扫射出300多发子弹。 此时，天已到下午，部队登上了城，赵鸿麟也紧跟着登上城头。 战斗胜利了！敌人全线溃败。东边四纵队已把敌军部打掉，九旅战士们登上城头后，一鼓作气将城内敌人全部歼灭。 歼灭了敌三十五军，全体指战员内心激情澎湃，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正如几十年后，杨得志在其回忆录《横戈马上》一书中所说的： 我也算是打过一些大仗胜仗的人了，但是今天能亲自和广大指战员一起，吃掉多年来在华北战场横行霸道的傅作义王牌35军，内心的激动大不同以往，有点十三年前过大渡河的感觉。 战斗结束后，赵鸿麟所在的机枪连减员最少，但也伤亡了30余人，副指导员、文化教员、连部通信员都负了重伤。三个步兵连也都伤亡了近一半的战士。 新保安战斗结束，部队来不及休整，急速向大同进军。因大同之敌要逃跑，要求450里路程，3天内必须赶到，又是一次强行军，也就是在三纵队广为流传的“西进大同强行军”。 行军结束后，赵鸿麟编了四句顺口溜： 西进大同整三天，马不歇鞍人未眠。 风餐露宿强行军，为歼逃敌蒋匪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