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跨越“小西天”
作者:西河柳
1948年8月18日4时许,和赵鸿麟同班的战友陈新田,刚从哨位上把他换下来。 赵鸿麟正要端起碗吃早饭,紧急集合号吹响了。他只好背起武器和行军包,一手端着一碗饭,一手拿了一把锅巴,边吃边跟着班长葛力堂向集合场跑去。 此时,天气密云压顶,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部队集合后,连长指导员一句话没讲,带领全连向营集合场跑去。到营集合场后,同样没有营首长讲话,部队即出发了。 这种情况很少见!每次出发前连营长都要讲话动员,提要求、讲任务。今天怎么这样急呢?大家心中都很纳闷。在部队行进中,指导员跑前跑后做了动员。 原来三纵九旅保卫的七、八旅已从大路转移。现在大路已被敌人断绝,二十六团和主力部队已被敌人拦腰割断了。 南面是扑上来的敌人重兵,大路不能走,为了摆脱敌人,必须横跨北面的莲花瓣山。 莲花瓣山,又名“小西天”,是北平北郊海拔最高的山峰。山石突兀,小路崎岖,少有行人攀援。有些地方,亘古至今无人踪迹。 山下,暑气蒸腾。然而,指战员们爬不了多久,便觉得越来越冷。到了半山腰上,竟一下子像进到了严冬般的寒天。 部队刚出发,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身着单衣的指战员无一不冻得浑身哆嗦。上山的路,是在坚硬的岩石间凿出来的,是在险峻的大山中劈出来的! 山路蜿蜒曲折,峭壁如削,部队在大雨中艰难地行进。 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难走,雨是越下越大。指战员都没有任何防雨工具,只能冒雨前行。 走在部队前面的是九旅山炮营,那些骡马驮着山炮辎重,更是行动艰难,致使压在后边的部队也走不动。一天来,部队指战员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动缓慢。 到达山顶后,风更大了,雨瓢泼似的。接连数天的行军打仗,一下子又爬这样险峻的高山,有的战士疲劳至极,难以自己,在路边坐一下休息,谁知竟被冻僵在那里而牺牲。 这时天已过午,肚里又饿,身体弱的和上年岁的同志支持不住,有的倒在路边草丛中,冻得已站不起来,有的就牺牲在路上。各级指挥员一看这情况,催着、拉着战士们一刻不停地赶快过山。 不料,刚开始下山,天便黑下来了。 这时,得到尖刀班的报告,前面一段路窄得只能一人侧身而过,路的下方是300多米的深渊,一掉下去便粉身碎骨。 怎么办?有的指战员不顾一切,脱下了身上的单衣,拧成绳索,拉扯起来作护绳;有的指战员则将拧成绳索的衣服蘸上炊事班带的食用油,点燃照明。尽管如此,仍不时有人摔下山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历尽艰辛,九旅终于翻越过了莲花瓣山。 敌人上来了,但畏惧山路险峻,更怕在山上遭到解放军埋伏,不敢追击,只能望山兴叹。 部队下山后,雨仍在不停下着。山沟里山洪暴涨,指战员们只好手拉手过河,一不小心就有被山洪冲走的危险。 此时,因有十六七个小时没吃一点东西,又整整爬了一天的山,大雨淋了一整天,多数指战员都感到冻饿难耐。有的战士到路边摘老乡的北瓜吃,有的吃生玉米。赵鸿麟身上背着还有些干粮,那些所谓“干粮”,就是以前他们班在老乡那里用小米换了些玉米,炒熟后装在米袋里。这回被雨水一泡,吃起来挺软挺香。 就这样,赵鸿麟边走边吃“干粮”,虽然身上冻得直打颤,但有了干粮垫底,肚里倒也不觉得那么饿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部队才到达一个叫“莲花盆”的小村宿营。 莲花盆其实是个四面环山的山坳,周围的山峰犹如莲花瓣而得名。这个小村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分给赵鸿麟所在二十六团一营和旅部宣传队的一些女同志。 这时,雨仍在下。说是到了宿营地可部队进不了房,因为房子光是伙房和被冻坏的战士还不够住,指战员们仍在雨地里站着。 赵鸿麟所在班,也都全部站在一家农户的院子中间。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班长,那边有个猪栅!” 大家回头一看,果然在院子一角有个猪圈,猪棚比较大,人能猫腰进去。 班长葛力堂说:“咱们进去。” 于是,大家都跳了进来。把猪赶出去后,用一捆荆条铺在下面,一个挨一个地坐到里边。 这时,雨已经小了许多。在外边又点起了一堆篝火,赵鸿麟等人虽然坐在猪棚里,但心中却感到有说不出的幸福,比起仍站在雨水中的其他同志强百倍了。 到了下半夜,他们的衣服都烤干了,班长提议:“我们出去站一会,把这个‘宿营地’让给其他班体力弱的同志用。” 这次行军,赵鸿麟和副班长张双月的膝盖都碰破了。第二天到营部卫生所换药时,才听说这次过小西天,全旅有25名同志倒在了山上。 部队过山后,到达四海县,住到一个叫窑子西沟的小村。 赵鸿麟所在排的40多名指战员,住在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总共才两间房子,分着里外间,房东是一对三十来岁的青年夫妇。条件艰苦,军民只好在一起挤,炕上、地下、桌子底下、锅台上,都成了睡觉的床,有的还睡在窗台上、桌子底下。 赵鸿麟和五班的范文生睡在一个驴槽里,伸不开腿,晚上只好脚对脚半躺着。 这里是深山区,人烟稀少,一下子住进这么多部队,供给都成了大问题。没有粮食,部队供给由过去每天24两减到8两(每斤合16两)。就是这8两粮食,上级号召每天还要节约一两救济当地群众,每人每天实际吃到的只有7两。两顿饭七两粮食,只好掺和着北瓜,一天两顿北瓜稀饭。 在窑子西沟,赵鸿麟写了《浪淘沙·过小西天》来抒发当时的心情: 乌云滚滚翻,雷鸣电闪。 千回百转路崎岖, 荆刺丛生步履难,冒雨登山。 前程几十里,日未进餐。 侧身爬过鬼见愁, 落崖粉身不畏险,奋勇向前。 部队翻过小西天后,指战员们体力大减,在窑子西沟休整了半个多月,期间没有什么操课,主要是休息恢复体力。之后,部队开始向平北、察南一带转移。 三纵和冀热察军区独七师,于28日、29日攻克了赵川堡,破坏了新保安至康庄的铁路,关闭了傅作义主力东去的大门。10月1日,沙城傅军守敌暂三十一师两个团,被三纵诱至宣化以东的贾家湾、贾家营地区,激战四小时悉数被歼。 看到傅作义把十六军由平承路调到怀来,四纵便转进平绥线,与三纵等部队一道,向宣化、怀来至南口、昌平段铁路沿线破击。 三纵先后攻占沙城、太平堡、土木、新保安、鸡鸣驿、下花园和涿鹿县城。10月19日后,部队连续行军92小时,行程430里。11月1日,赵鸿麟所在的二十六团担任主攻,在贾家湾消灭了敌四军两个团。 这种“牵牛”战术颇有效用。十数日间,敌人转来转去,追不上解放军的主力,又不断挨打。而在这些日子里,东北野战军完全排除了傅作义部队的干扰,调兵布阵,做好全歼东北蒋军的准备。 11月中旬,部队即转到平绥线怀来一带,开始了破击战,直叫平绥铁路来了个大翻身。此后,部队从冀热辽军区又回了到晋察冀军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