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近距离相处
作者：浪海淘沙
| 苏墨开完会后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朝身后一直紧随的李默秋吩咐一句：“去忙你的。”就在她似怨似爱的目光中啪地一声将门合上，震动的门框隐隐还有尘灰微洒，李默秋气得直哆嗦，愤愤地在原地跺了跺脚，那细跟的鞋子也不怕把脚给崴了。 婉心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了本《简爱》细细地品读着，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她半弯着腰，肩上柔顺的长发铺在素白的咖啡桌上，衬着她白皙的脖颈分外诱人，右手抵住书册的边角，左手时不时拿起竹篮里的话梅往嘴里扔，雨过天晴后，阳光微暖，洋洋洒洒透过玻璃窗折射进屋，她整个人仿佛被光晕笼罩，安宁且美好。 苏墨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宛如江南山水的水墨画，他眼中掠过极淡的暖意，婉心听到开门时抬起头，朝着他微微一笑，“忙完了？”手将书册一合，顺带地捻了捻书页的边角。 “嗯。”苏墨点了点头，绕过咖啡桌正坐在她的身侧，沙发上突然陷下去的一团，接近而来的就是他温热的体温，两人的手臂挨得很近，偶尔有细微的摩挲碰触，婉心耳廓一热，指着桌上的小吃问道：“你吃吗？”分明是想要借机躲开此时的暧昧。 苏墨倾过身子，昂着头直接含住她手里的话梅，他的唇淡淡地划过她的指尖，引得她心头一跳，只觉得这简单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暧昧，“那个……你不用去忙其他的吗？”婉心此时哪里还敢和苏墨共处一室？他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无时无刻不在挑弄着她紧绷的神经，特别是这种姿势，特别是这种气氛，她的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苏墨双手交叠着托着下巴，素来冷清的眸子里藏着极淡的笑意与温情，“我马上还要和美国的地产大亨开视频会议，你如果饿了就用内线让秘书送吃的过来。”他是在百忙中抽空过来，只为了不让她在陌生的地方不安，这个女人啊，已经占据了他多个第一次，有时候哪怕忙得足不沾地，但也想看她一眼，这样的冲动，在刚才会议中时，分外强烈，以至于他头一回在会议结束时，没有和各部长细谈，飞奔过来，只为了多看她几眼。 “嗯，我知道的，不过，我等会儿能够参观一下你的公司吗？”她低声问着，这几个月来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童话世界里被关在城堡中的公主，她不想也不愿被他纳在羽翼之下，想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做些什么。 苏墨深知她的骄傲，也很是放心让她在公司里参观，手臂一勾卷下衣架上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中，临走时，还不忘在婉心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极致温柔，不等她回神，便打开门，向秘书吩咐一句，“仔细看着。” “是，总裁。”女人郑重地应下，直到苏墨进了电梯，她才悄悄摸了摸额上的虚汗，“刚才总裁好温柔啊。”饶是对苏墨没有非分之想的她，也不觉被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给蛊惑，差点失神。 “所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呗。”员工朝办公室那头一指，暧昧地笑道，一帮子人又围聚成一团，三言五语的谈论着最新的八卦。 婉心捂着被亲吻过的额头，只觉脸红耳热，她从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就算是她的父王，最多也只是在她幼时抱过她，这样的动作不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吗？想起电视里那些戏剧，她心里顿时有说不清的情绪涌动，似恼似迷茫。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安阳像是一阵风冲进了休息室，一眼就瞧见了红着脸捂着头缩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婉心，他嘿嘿一笑，踮着脚悄声走了过去，趁她不注意时，在她耳边啊地惊叫一声，直把婉心吓了一跳，她整个人像是弹簧一般，从沙发上蹦起，往旁边一躲，满脸的惊魂未定。 “哈哈哈哈，吓着了吧？”安阳一脚撑在地上，一脚弯曲跪在沙发中，双手环住肩头，恶劣地笑道，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大孩子，直白得可爱。 婉心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顿时哭笑不得，“真的吓到了，你还真是神出鬼没的。”也就只有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将情绪表露在脸上吧？ 安阳一屁股坐到婉心身边，视线在房间里一转，“老大还真是偏心，以前这里可从没进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他撇了撇嘴，暗指婉心与苏墨的关系不俗，只是眼中的笑意始终不减。 婉心摇着头，淡淡地回道：“我很感激他能够救我一命，而且还让我在家里住了下来。”说起那个外冷内热的人时，她的眼里有一道光，并不炽热，却像极了九月的秋阳，暖暖的，动人心魄，“如果不是遇上他，大概我现在根本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也许会被拐卖，更或者会被卖入青楼也说不定。” 安阳嘟着嘴，实在是不喜欢现在这沉重的气氛，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上，修长的双腿搭上咖啡桌，慢悠悠地说道：“你整天想这么多干嘛？老大就喜欢干这种事，这就叫投资，以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利益，老大这一手早就玩得炉火纯青了。” 婉心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开，她伸出手拿起个话梅往嘴里一扔，酸甜酸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她舒适地眯着眼，学着安阳的姿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你这么说，好似他在算计我一样。” “那可不，你别看老大看上去正儿八经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来着，”大概是被洛子枫气得炸毛，安阳现在是逮着谁都能数落对方一大堆缺点，不过，他又想起老大那私人练习场，顿时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他嘿嘿一笑，在婉心肩上蹭了蹭，讨好地说道：“不过，老大对你可是真的上心了，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 婉心脸红耳热地瞪了安阳一眼，“别瞎说。”她下意识不愿去捅破那层早已摇摇欲坠的纸，大概是因为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感情，所以会有所防备。 安阳耸了耸肩，见婉心很是抗拒，嘴里的话题一转，“你中午和老大一起用餐？” “不知道，他还在开会。”婉心嘟嚷一句，又想起早晨在别墅的场景，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安阳，她想问，因为那样的苏墨总让她心中不安，唯恐他有什么病症，可是又想到他们俩并不是什么亲密关系，自己也没有立场去询问有关他的一切，这犹豫了半响，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安阳最喜欢的就是倾听别人的秘密，甚至是隐私，这种癖好在洛子枫的纵容下一度让很多人头疼，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婉心，很是期待她究竟有什么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话。 婉心唇角的笑逐渐敛去，她眉眼带着执拗与决然，倾身坐好，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安阳，她的神色很是肃穆，连带的也让安阳脸上的轻浮之色散去不少，“苏墨是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她问得很是认真，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去探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次想要知道这个男人以前的经历。 安阳嘴唇一张，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潜台词已是默认了婉心的话，他揉着眉心，在婉心了然的目光中，暗暗暗恼着自己的不争气，三言两语就戳破了老大最不愿人知道的事，他半阖了眼，轻靠在沙发中，整个人看似慵懒放松，但那眉宇间紧紧缠绕的煞气与冷硬却始终不散，他的手下意识扣紧了沙发的沿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晓得这件事，但是听我一句，不要深究。”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不愿与别人说的秘密，见安阳说得庄重，婉心也是指天发誓地答应下来，“我只是问问，毕竟早上他那模样真的让我吓了一跳。”虽然不害怕，但是苏墨那一身的肃杀之气还是让她汗毛直立，那是在对危险时，人最本能的防备与警戒。 安阳苦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似乎这个话题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盒的钥匙，只要一打开，便能开启他们最不愿看见的回忆，婉心见安阳的脸色极差，幽幽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话题不能提。”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她绝对会把疑惑烂在肚子里，而不是说不来破坏气氛。 “没事，”安阳咧嘴一笑，将心底的阴霾重重压下，那口皓齿在阳光下闪烁着阵阵白光，“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过这事儿轮不到我告诉你，如果你真想知道什么，就自个儿去问老大吧。” 问苏墨？她是绝对问不出口的，现在他们两人连最简单的相处都显得手足无措，又怎么可能坐下来静静的谈心？婉心下意识否决了安阳的建议，只是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找几本医书，为苏墨治好这种病。 “好了，我该走了，你继续在这里等候情郎吧。”安阳伸了个拦腰从沙发上蹦起，小跑着离开了休息室，顺带的还不忘丢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婉心摇着头，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任微暖的阳光投射在脸上，一室无声，却意外的叫人心平气和，仿佛连呼吸也在这光晕中变得清爽舒适起来。 苏墨在与美国地产大亨的协商中，因为预算资金问题，两方僵持不下，对方手里的地皮估价太高，远远超出了苏氏能够给出的最高预算，两方都想要合作，但谁不退，这事儿也就这么僵着。 苏墨揉着抽疼的太阳穴，将视频通话器一关，懒散地靠在旋转椅背上，紧绷了很久的神经此时才缓缓放松下来，他有些腰酸背痛，大概是坐得久了，想起在休息室里苦等的婉心，他眸子一亮，撑着白色的桌沿起身。 “总裁，要不您先歇会儿？”李默秋在一旁不忍地问道，苏墨的脸色很差，眉宇间的疲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整个人显得颓靡，而非平日的不近人情。 他挥了挥手，算是拒绝，在原地深呼吸几下，压住了脑子里的倦意，混沌的眸子又恢复了清明，他踱步走到办公室，还没开门进去，正巧就撞见刚从里头开门准备离开的婉心，两人都是一愣，婉心抿唇轻笑道：“忙完了？我正准备去吃饭呢。”她捂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淡淡地说着。 苏墨眉梢一翘，牵起她的手，也许是中央空调的温度太低，以至于她素来暖和的体温也变得微凉起来，他眉头一蹙，朝身边的李默秋吩咐一句，“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李默秋咬着唇暗暗扫过婉心，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 “你还没吃东西吧？”婉心使劲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不想他竟扣得越来越紧，不少员工暧昧的瞧着办公室外的两人，只觉得这一男一女男俊女俏，分外惹眼，看上去宛如金童玉女一般，便是单单站在一处，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苏墨冷扫了众人一眼，那些打量的目光尽数散去，这效率之高之快，让婉心看得咂舌，他眼中溢着笑，如深渊般的黑眸泛着极淡的光，视线始终停驻在少女身上，“嗯，想吃什么？” 婉心想了半响，还是决定让苏墨拿主意，毕竟对吃的，她委实不挑，只要不是太过辛辣的都行。 用餐地点定在苏氏隔街的复古中式餐厅，苏墨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绕过大厅，便被引入一条红廊，白色的围栏上放着古典的宫灯，房檐攥刻着各色花样，屋檐悬挂着红通的灯笼，侍应引了两人在长廊尽头的房间内用餐。 复古的格调，花梨深色的条案，窄而长，靠墙而立，似是平头案，上头摆放着一个白玉瓷瓶，插着一株傲梅，花瓣红得妖艳，隐有几片落在条案之上，四方的花梨桌铺着深色桌布，靠背椅上雕刻精致，两把边沿没有扶手，成四方安静地立在桌边，横梁上攥刻着百鸟腾飞的图样，左侧还有一扇形的绣花屏风，一副古色古香的字画悬挂在正中的白墙之上，纸糊窗口的样式很是古典，房间内韵味十足，仿佛进入了古代一般。 婉心惊喜地看着这与她生活的宫廷很是相似的房间，只觉得眼角微涩，在陌生的地方，哪怕能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都足够让她激动，她左摸摸右碰碰，对每一样摆设都爱不释手，苏墨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 “请问今天的菜单是否依着以前的上？”侍应怀抱着菜单恭敬地站在门口，朝苏墨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抬头看了眼婉心，见她全然沉浸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之中，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过神来，苦笑一声，“就按着以前的上吧，不过将辛辣的去掉换上些清淡的。” “是，请稍等。”侍应静静地离去，房间内独留两人，一个看着这满屋子的摆设欣喜不已，殊不知在另一人眼中，她也成了这美丽的风景。 苏墨把玩着手里的陶瓷茶盏，圆柱形的茶具，纹路一圈圈从上到下深陷入瓷中，热气袭面，带着阵阵茶香，他眯着眼细细闻了半响，才就着茶杯沿角小酌了一口。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婉心猛地回过头，眼中有着急切，仿佛心中的死灰在这一刻又再度满血复活一般，目光热烈地看着苏墨。 他极缓地扫了四周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婉心身上，很深亦很沉，“复古的中式餐厅摆设基本上都是这样。” 婉心眼中的光随着他的话逐渐淡了下去，那股巨大的狂喜也跟着灰飞烟灭，她双腿一软，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扇形屏风，目光悠远且哀伤，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些什么，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这样的过程于她来说太残忍，回北齐，不知何时，这个念头已经模糊在了她的脑海，她怔怔地看着这满屋子熟悉的摆设，捂着脸，从指缝间隐隐传出几声凄凉的笑。 笑得苏墨眉头紧皱，笑得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她笑你笑，她哭你哭，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为了换她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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