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选举日徐冠一落选
作者：蓝五玉
| 有一年夏天，一个大队干部到单家去收提留款。单二蛋正在收拾院子。那干部说：“二蛋，把你欠的提留款交了吧。”单二蛋头都没抬，恶声恶气地说：“你就捏着我了是吧？恁些人的你不要，隔山迈垅跟我要，你觉着我好捏是吧？没钱，连根屌毛都没有。”那干部说：“你说话咋恁难听，我没跟谁要？人家都交齐了，就能差你一户啦。”单二蛋说：“你放屁！谁交谁没交，我能不知道？”那干部刚要还嘴，不防单鹏从屋里窜出，噗嗤一脚，将那干部踹倒在地，接着又连踢数脚。单鹏说：“以后，不要来俺家要钱，你来一回，我打一回。” 那干部将挨打的事汇报给了大队书记单培仁。单培仁带人来到单二蛋家。单二蛋一看这架势，笑了：“耶，乖乖，这是要抄家呀。”单培仁说：“叫单鹏出来，我问问他为啥打人。”二蛋指着那个挨打的干部说：“为啥打人？你问问他。一进院，不分二说，张嘴就骂人，不打他打孬种。”正在争执，单鹏风风火火从外面闯进来，手里掂着一把杀猪刀，后面跟着一群年轻人。在单桥，单培仁和单二蛋各属一大门头。论人手，单培仁那门头明显占优势，不过，单培仁那门头的年轻人性情平和些，相反，二蛋那门头的年轻人个个都是麦秸火性子，一点就着。尤其是这个单鹏，动不动就掂刀拿棒，要杀要剐，三分半理不讲，着实让单培仁头疼。今年的五征任务被单鹏煽动得直到现在还没收缴上来一半。今天，上门工作的干部又挨了打，如果不煞煞单鹏的这股歪风邪气，不但今年的任务完不成，就连干部也没法干了。然而，单培仁带来的十多人的问罪之师，看到单鹏和他兄弟们的气势、狠劲，个个都怵了，有几个想溜，还有两个拉着二蛋的胳膊直说好话。 “单桥大队要变天啊。”单培仁悲哀地想。 第三天，那挨打的干部提出辞职。单培仁没有作过多的挽留，摆摆手照准了。 第四天，单培仁亲自宣布，单鹏接替那挨打干部的职，主抓单桥自然村工作。 单培仁做梦都想不到，单鹏想的不是一般大队干部，而是大队的第一把金交椅。 在随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因为意见不合，尿不到一个壶里，单鹏跟三个干部发生口角冲突，跟六个干部发生肢体冲突。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单培仁又被查出得了性病，更可气的是，他老伴也被传染上了。单培仁两个已出阁的闺女听说父母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立马从外地返回，陪父母在家看病，二闺女还带着6岁的小女儿琪琪。然而，不久，两个闺女和外甥女琪琪也被传染上了。这消息不胫而走，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说，单培仁在两个闺女出阁前就已强占了自己的亲闺女。事实是，她们不懂护理知识，把换洗的衣服搁一块漂洗，从而传染上了病毒。单培仁两个女婿听到这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坚决要求离婚。单培仁羞愧难当，一根麻绳结束了生命。 单鹏当下到镇里花钱活动。两周后，镇里下文，任命单鹏为单桥村的支部书记。 这是2000年8月下旬的事。 拒不完全统计，从单鹏当上书记到2010年的十年间，被他殴打的干部群众不下百人，其中3人重伤，29人轻伤，65人轻微伤，至于挨个三拳两脚的，那就不是个事。于此相对应的是，十年里，县级以上信访、纪检部门收到一摞又一摞匿名的关于单鹏违法违纪的投诉材料。许多材料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了单鹏本人手里。单鹏常常在人前抖露这些举报信，十分蔑视地说：“告啊，告啊，你们就是磨破鞋，跑断腿，告到联合国，只要老共不倒，你们也告不倒我！” 事实果然如此。 如今的单书记依然干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徐冠一曾经有求于这位霸气冲天的单书记。那年，徐冠一所在的街道办需要一份计划生育证明材料。徐冠一回来找到单书记，说明来意。没等徐冠一说完，单鹏就一口回绝了。徐冠一据理力争，说：“我有结婚证，准生证，我女儿又有出生证，我就这一个孩子，没超生，事实是什么样，你就写什么样，为什么不写？”单鹏说：“你这一个是有证，不超生，可谁知道你在外面又偷生几个？”徐冠一被气笑了：“单书记，你有点儿常识好不好，我女儿出生还不到六个月呀，你把我老婆当成什么了？”单书记勃然大怒，吼道：“耶，弄半天你有理，我倒没理了，是你找我办事，还是我找你办事？告诉你，我想给你写就写，不想给你写就不写，你想咋着吧？” 后来，徐冠一给单书记送去两件正一品文王贡酒，两条渡江牌香烟。单书记十分爽快地从腰里掏出公章，搁嘴上哈哈，拿出一本材料纸，啪，盖上了官印，刺啦一声撕下，递给了徐冠一。徐冠一说：“你怎么不给我写呀？”单鹏说：“你不知道我不会写吗？给你一张空白的，你想咋写就咋写。”徐冠一刚要说什么，单鹏又说：“好，我再给你一张，留着备用。”说着又盖了一张空白的。 现在想想，将来要跟这样的人共事，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徐冠一打起了退堂鼓。徐渐明得知此事，开导他说：“你要当村长的事，已经张扬出去，人人皆知，你这时候退出，人家怎么说你？怎么想你？单鹏是霸道、无赖，也不是不能共事，事在人为嘛。”徐冠一想想也是。当天晚上，徐冠一带了两件文王国窖酒两条玉溪牌香烟，到了单鹏家，意思是先探探路，听听单鹏的话音。 单鹏很热情地接待了徐冠一。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起来。 徐冠一正苦于如何说出自己的来意时，单鹏突然问道：“听说你想当干部？” 徐冠一好像正跟别人的老婆在床上鬼混突然被她的丈夫撞见一样，一下窘在那里。 “这没啥，”单鹏说，“想干就吱声，咱一句话的事儿” “我来就为这事。” 单鹏大包大揽：“那就交给我来办吧。” 徐冠一吭吭哧哧地说：“听说韦伟……” “他？做梦去吧！”接着，单鹏又说了韦伟的许多坏话，总之，韦伟没戏。 “那，这事就靠你啦。” “放心吧。”单鹏话锋一转，说：“我估计没问题，不过，我也得给你活动活动。” 徐冠一明白单书记的意思，说：“就这样讲，明天晚上我再过来，你看，大约得多少……” 单鹏手一摆，大气地说：“你看着办吧。” 第二天晚上，徐冠一送去了20000块钱。 2011年8月19日，是姜寨镇的选举日，全镇12个行政村同时进行村委会换届选举。 单桥村也不例外。 还不到8点，镇包村干部宋启生便早早来到村部，单鹏已在那里等候。随后，村里其他几位干部也陆续到齐。宋启生扫了大家一眼，问：“没事吧？” “绝对没事。”那几个干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单鹏问：“其他村怎么选？” “闺女穿娘的靴——老样子。”宋启生说，“谁不知道是走过场，咱们费点儿劲，只是让这个过场瞒眼点儿而已。” 一个干部接过话茬，说：“谁去关心这事！” “他们关心也没用啊。”另一个干部说。 宋启生开始布置工作：“我们村一共8个自然村，分6个选区，一个选区两个人，得12个人，我和单鹏负责监督指导，不参加具体投票事宜，剩下的你们是8个人，还差4个人，那就再找4个可靠的过来。” 单鹏说：“我安排好了，是村小学的教师，关系很好，经常在一块喝酒打麻将，没事的。” “噢，他们来啦。”一个干部说。 村小学的4位教师说笑着走进村委大院。 “宋书记，”50多岁的段老师爽朗地打招呼，“上午咋办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单鹏说：“就你那酒量，跟眼药瓶似的，还经常骂阵，哼。今上午，我要叫你爬动了，就算我没本事。” 段老师反唇相讥：“我眼药瓶不假，可眼药瓶没底儿，你是酒缸，可酒缸有底儿。不服试试嘛。” 宋启生说：“咱先干正事，完了再比试。” 段老师说：“一个小时保证完事。” 一帮人走进会议室。 段老师提议：“都是自己人，别玩那些虚套子。单书记，你把上级和村里的意图告诉我们，你们就不用管了，保证让领导满意。” 单鹏说：“镇里和村里的意思都在这上面，你们看看吧。” 段老师拿过纸条一看，上面只有两行字。第一行写的是：主任，韦伟。第二行写的是，副主任，单小玉；委员，郭强、王虎、庞桂贞（女）。 “原来不是说是徐……”段老师疑惑地问。 “没有那回事。”单鹏故作轻松地说。但细心的段老师却分明从单鹏的脸上看到了一片乌云。 原来，不久前，单鹏上报的“两推”表格，主任候选人是徐冠一。谁知到了晚上，镇党委书记打来电话，说：“主任候选人改为韦伟。” 单鹏一时懵了：“这，这，韦伟，韦伟这种人，能当干部吗？” “你这样的人就能干，他为什么不能干？他要是选不上，你就别干啦。” 电话挂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第二天，单鹏重新上报了主任候选人名单。 聪明的段老师说：“绝对得跟镇党委保持一致。”他转向其他工作人员，“咱村5700人，选民3720人，我们要让韦伟得3652票，这样，第一选区应划圈812个……”段老师根据各选区的选民数熟练地分配着数字。接着，段老师又将副主任、委员应得多少票，每个选区应划多少圈，分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工作人员都记了下来。最后，段老师特别强调：“徐冠一应得1859票，第一选区应划圈……” 1859票，仅差一票，不过半，落选。 段老师望着单鹏讨好地一笑。 “上午我跟你一碰三响。” 单鹏笑了。这样，也好跟徐冠一解释，那两万块钱也不用退了。 段老师说：“大家赶紧带着选票，各找各屋，赶快去划去吧。一个小时必须交来。” 大家陆续离开了会议室。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又都按时回来了。 段老师翻看第五选区的选票，发现有三本虽然划了圈，但没撕开。段老师笑说：“咱虽然造假，但也得造的跟真的一样，老李，你是老干家了，怎么也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看咱的，票面有朝上的也有朝下的，有头朝前的也有朝后的，啥姿式都有，跟真的一样。”一个教师在一旁显摆。 单鹏催促：“赶快撕开，弄乱。” 宋启生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一块大黑板挂在会议室的墙上，上面已写着韦伟、徐冠一等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后都密密麻麻地划着“正”字，“正”字后，是得票的合计数。 “大家各就各位，拍了照，就完事了。”单鹏说。 李老师扮演唱票人，拿着一摞选票在像模像样地念，段老师扮演监票人站在一旁看，另一位老师扮演计票人，拿根粉笔，在黑板前作书写状。 宋启生按下了拍摄键。 选举成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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