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发神经徐冠一想当官

作者：蓝五玉

    杭天启掰着指头说道：“我们的最终目标既然是推翻地府，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新地国，那么，就不应该像懒汉干活一样，干一天歇两天，而应该攻下一个地方，占领一个地方，巩固一个地方，然后，以此为起点，继续向前推进，直到彻底推翻黑暗腐朽的旧地府。我们很容易地就攻下了香河东西两片，也派人派将驻守在那里。但是，我认为，仅仅派小股部队驻守，而将新军主力撤回，实在不妥。我敢断言，不到明天早晨，地府就会派人前来征伐。到那时，新军主力还得出征，这样，既费时，又费力，对新军士兵不利。”

    “依你看呢？”王悦征求他的意见。

    “香河东大约60公里处有一山，叫荒山。地府军队要来争夺香河东西两片，必打此处经过。现在，立即，马上，命令新军战士跑步前进，半夜之前，必须到达荒山，在那里设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王悦站起身，发布命令：“邓正加，你立即带领两万人马跑步到荒山设伏，务必将前来之敌消灭！”

    “是。坚决完成任务！”邓正加跑了出去。

    “另外，我们的兵力不足，将才更缺，所以，我们必须广罗人才，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实现我们的目标。”

    王悦说：“可是，这样的人才不好找啊。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一个，是个又经济头脑的人，”杭天启说，“他若能来，我们的后勤就有保障了。我在望乡台见过他一面，曾问他今后的打算，他透露给我一个消息，说羊力山有一支游匪，自称熊家军，近期也准备宣布起义。在我们和熊家军之间，他在作选择。”

    “他叫什么名字？你要想办法把他请来。”

    杭天气说：“他叫徐冠一。”

    徐冠一是安徽省阜阳市姜寨镇单桥行政村徐庄自然村人，男性，汉族，现年28岁。此人高中毕业后，只身到温州打工。精明强干的他，经过十年的打拼，拥有了自己的制鞋厂。厂里近四百男女工人，绝大部分是他的乡邻。2010年下半年，徐冠一将温州的厂子交给妻子打理，自己回到家乡，选地址，进材料，准备建造新厂房，在家门口带领乡亲们大干一场。

    是年年底，徐冠一得知，2011年是换届年，单桥和全国所有的行政村一样，面临村委会换届选举，而单桥村委会主任已于去年办理了病退，主任一职空缺。一个叫徐渐明的大伯探知徐冠一准备在家乡发展，就怂恿他竞选村委会主任。也许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许是哪根神经搭错，也许是命运要跟他开这个啼笑皆非的玩笑，他忽然就有了当官的冲动。

    徐冠一想当村长。

    村长是老式叫法，现在叫村委会主任。

    然而，静下心来，细细想想，徐冠一不免有些犹豫。晚饭后，他来到大伯徐渐明家。徐渐明也吃过了饭，正和老伴看电视。见侄子这时候来，就知道有事，叫老伴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徐渐明问：吃了吗？徐冠一说：吃啦。徐渐明说：那，坐吧。徐冠一坐下，徐渐明给倒了一杯水。徐渐明重新落座后，问：有事？徐冠一咂吧着嘴，说：大爷，我总觉得这事……咱上头又没人，能行吗？徐渐明说：冠一呀，不是你大爷我吹牛皮说大话，我把农村干部研究得透透的。当大队干部，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标准。建国初期：穷；文化大革命时期：红；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狠；现如今：能。谁都知道，共产党打天下，靠的就是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建国后，共产党配备的农村干部几乎是清一色的贫雇农；文化大革命那会儿，根正苗红，是当大队干部的唯一条件；到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三提五统无限制加码，社会矛盾不断激化，乡镇领导急需一批愣的、横的、不要命的人，为他们冲锋陷阵，征收各种赋税；当今天下，领导喜欢的是能人，也就是所谓的牛人，你，就是这样的人，正好符合条件。你咋说不行哩？

    徐渐明所说，不无道理，尤其是前两个时期。至于后两个时期，狠和能确实是当村干部的一大要素，但绝不是先决条件。先决条件，第一是上头有人。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朝里没人做官难。上头没人，谁赏识你，谁提拔你？中国最富余的就是人才，包括各种各样的人才。没人拉你一把，你永远趴地上。第二是村里有拳。建国初期，你在庄上就是孤门独户，就是一杂毛姓，你该咋干咋干，没人能咋了你。现在，哼，时代变了。你在庄上门头不大，父子不多，说白了，拳头不硬，你就是再狠再能，有日天的本领，干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挨打，挨了打，上头没人，你也白挨。到那时，烧着香磕着头叫你干你也不敢干。

    徐冠一多少懂得一些其中的道理。论拳头，他家在徐庄乃至周边几个村庄都算是望族。他爷爷弟兄五个，他父亲弟兄六个，他自己弟兄四个。在徐庄，他那门里人，光没出五服的，就有二百多，可谓人多势众。但，他家上头没人。他门里二百多人中，只有五叔官当得最大——大队民兵营长。丢人的是，五叔当了不到二年，就被田庄的田广星顶掉了。田广星二舅的表姑父是乡里一个小头目。除了五叔，掰着指头数了个遍，包括所有的亲戚朋友，再也找不到一个当过村民小组长的了。现在，徐渐明大爷居然怂恿自己当村委会主任，单桥行政村的二把手。说实话，他心里真的没底。

    “冠一呀，”徐渐明说，“你要明白，村干部，以前是乡镇任命，现在是村民选举，彻底不一样啦。”

    “可是，我能选上吗？”徐冠一非常担心。

    “能，一定能。”徐渐明肯定地说。

    “为什么？”

    “你有他们没有的优势。”

    “什么优势？”

    徐渐明故作高深地笑了，问：“你厂里有多少工人？”

    “三四百人。”

    “跟咱一个行政村的有多少人？”

    “大约二百多吧。”

    徐渐明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所以我说你能选上嘛。这二百多人，分散在咱行政村的各个自然村，这就是基础。马上就到年关了，农民工都该返乡过年了。这是上天赐给你的良机，绝不可错过，错过不祥。我建议你尽快回一趟温州，找找你厂里这二百多人，不，是你厂里所有姜寨籍的民工，向他们挑明，你要当单桥村民委员会主任，请他们在回家过年的几天里，游说他们的亲朋好友，届时投你一票。你说，在咱行政村，谁还有你这样的优势？”

    徐冠一被说动了心。

    第二天，徐冠一驱车赶回温州。

    从温州回来后，徐冠一听说，本村尚庄的韦伟也已放出风声，准备竞选村主任。

    韦伟，就是本书第七章《管闲事班宁初犯法》的韦伟，名震安徽、河南两省的豫皖帮的第三号人物，骇人听闻的八大金刚之一。是年，他已四十壮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皮白净，眼绽笑意，斯斯文文，和蔼可亲。任谁见了，都想和他攀谈、接近。可一旦了解了此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中国农村社会治安混乱时期，方圆几十里内，大人听到他的名字，两股颤颤，几欲先走，小孩听到他的名字，顿时止哭。他经常带着三五个小混混，牵着狼狗，在乡间土路上溜达。看见路人穿的衣服、鞋子比较像样的，立马将此人暴打一顿，剥了衣服，脱了鞋子。看见有女人路过，马上拦住，动手动脚，污言秽语，百般调戏。后来发展到强奸、抢劫、轮奸、伤人。一个夜晚，他带人一连抢了三家他们认为有钱的农户，结果，大失所望。第二天夜里，开着两辆带拖斗的小四轮，几乎是明火执仗地抢劫了河南省某县的一家麻辣酱厂。这家厂子从此倒闭。几年后，他的同伙被安徽河南两省警方全部抓获，枪毙的枪毙，判刑的判刑，唯独作为首犯的他，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有几次，警察也来抓过他，可他事先都知道，知道几个警察来，谁带队，几点来，到时，只需挪挪屋就可以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中国的事，你别气，气也没用。人家上头有人，家里又舍得花钱，当然没事了。2003年8月，邻村一年轻女人被杀，刑警忙活了两个多月，也没啥头绪。忽然有一天，村民传言韦伟在一饭店被抓。有人说，韦伟与这起杀人案有关，有人说不是因为这事。几天后，又有人传言，说，警察审问韦伟时动了刑，警察一打，他就喊，一打，他就喊，问他话，他不回答，打急了，再问，他就大声说，给局长某某某送多少钱多少东西，警察恼了，狠打，他又大叫，说，给副局长某某某送多少钱多少东西，说得有鼻子有眼。打到最后，韦伟把公安局几个头头咬了个遍。大约一个月后，有人说，韦伟判刑了，三年。当下有人反驳，说是四年半。争来争去，也没个确切时间。大家都没看过判决书，也不知道在哪里审判的，道听途说而已。接下来，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开始争论韦伟在哪个劳改队服刑，争来争去还是没个确切地址。第二年，一个在深圳打工的小伙子回来说，他在深圳街头看到过韦伟。正当人们像猜谜一样胡猜一气的时候，2007年夏天快要割麦的一天，韦伟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尚庄村口。呆家里不到一周，韦伟又出外了。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韦伟再次出现在村口时，人们发现，他是开着一辆高级轿车回来的。很快，人们得知，韦伟之前去了趟云南，带回来11斤货，一趟就发了。韦伟曾跟他一个哥们坦言，要知道做这生意赚钱恁快，还抢什么劫。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赚够一个亿，就洗手。于是，他不断地出去，不断地回来，趟趟顺利。2009年3月，他又出去了，这回没有回来。听说出事了。人们猜测，韦伟还能不能活着回尚庄。他的罪这么大，是枪决呢，还是注射死？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事又发生了。2010年4月20日，韦伟回来了！第三天，韦伟请来一班戏子，在村口搭台唱大戏，一唱就是十天。现在，他放出风说，他要剃头的摔砂锅——改邪归正，当官，当共产党的官。他又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先弄个村长干干，过个一年半载，再买个镇长当当。

    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令徐冠一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