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月华·佳人

作者：晓松溪月

    这口井上分布满了杂草，但是这些草又不是无规则生长着，它们一片片的围着井口生长，有些修长的草伸到了井口中，似乎想要一探井底的冲动。听母亲说，这口井是道光年间打的，到如今也有一百多年了。从很久的时候，此井就是灌溉家乡土地必用的。而今风风雨雨一百多年，依然有其主要功效。

    在我小时候，每一次心情不好，就会来到这里对着井口大吼大叫。尤其是黄昏的时候，这里似乎成了我宣泄的好地方。

    而今的井口被杂草覆盖着，也许很久没有处理了，所以至今显得有些杂。不过，我来到这里，依然很习惯性的走到井口，冲着里面大声说：“喂，过去，你听的到吗？”

    井口也回我一句，它的回应是那样轻，而且回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都听不到了。

    邵乐笑嘻嘻的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这就是你的出气筒吗？”

    我顿了顿，冲着她微微一笑，“是啊，这个就是我的出气筒，已经很多年了。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大吼。有什么不开心的，有什么开心，都会对着这口井大叫。我把这口井叫做‘忘忧井’，那是五年级的时候给它起的，它与这里的‘忘忧野’形成一处，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那，我可不可以也喊几句？”她好奇的看着我，从她的眸子里，我看到了娇嗔。

    我对着她一笑，洒脱的说：“好啊，你喊啊••••••”

    “刘牧，你听得到吗？”她双手放在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线，大声对着井口呼喊着。

    我靠近她，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忘忧井大声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她沉默一瞬，羞赧的看了我一眼，“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不会留你，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说你其实还爱我，我会告诉你，其实我还在等你或许可以爱很多次，然而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笑得最美丽，哭得最伤心，没有你真的连呼吸都会痛。”

    我突然一怔，她靠在井口小声说，说的声音好像是嗡嗡的虫鸣声。但是，我却听的很清楚，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我心底刻下重重的印记。

    不知道，曾几何时，我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了。

    也许是从现在开始的前一段时间，也许是现在。她的音容笑貌，都仿佛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快到傍晚了，红色的夕阳就要落山了，远处浮动的白云也被黑夜重重覆盖住。我们静静的躺在这块碧绿的田野里，抬起头往前天空。直到几颗星星眨着眼睛，直到那轮圆月慢慢从远处升起。

    她将双手垫在脑袋下，靠近我说：“来到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不论是心里，还是外在。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就好像我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样。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一定很开心吧？”

    听她说完，我的脑海一时间浮现出众多影像。从第一次记事起，慢慢涌现。在这里的每一刻，在这里的每一段回忆都好像海水一样翻涌起来。

    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应该是上小学。我一个人跟在爸妈远去的背影之后，随着他们往这块忘忧野里走去，我的脚步也加快了。四周的荒草似乎与我同高，闻到被炙热天气烤的杂草，我最大的感触就是热。但是，我依然加快脚步往前追，仿佛这条本来不长的路，对于我来说漫长的要命。

    走了十几分钟后，一块阴凉的地带慢慢浮现眼前。这里就是忘忧井所在，每一次看到这口哺育了我们村几千人的井，我便觉得内心怅然。

    “你在想什么？”她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好奇的问着。

    我转过头，对着她挤着眉毛，“我在想以前的事情，躺在这里，仿佛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慢慢浮现在我的眼前。其实，除了以前的事情，我似乎还有另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接天地之气，沐浴月华的清爽。”

    我说着，眼睛往天空看去。在这片漆黑的夜空中，无数的星星努力眨着眼睛，那一轮圆月被星辰包裹着，就在最深处，异常耀眼。

    小时候无数次幻想的嫦娥和玉兔的故事，还有那一个执着的吴刚砍桂花树。而今，当我再一次努力望着天际的圆月，最大的感觉就是怀缅。

    “我小时候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凌空于苍茫大地间，俯瞰万家灯火。尤其是在这片嫩绿的草地上，闻着傍晚清新的空气，瞪大眼睛望着娇娇月色。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那片清冷的月色中，会有嫦娥和玉兔在游玩，也会有吴刚在砍树。甚至觉得自己就会飞行，恨不得立马就飞上去。那个时候的感觉真好，以至于现在我的没有想象力了•••••”

    我自言自语着，其实在那个年纪里，我最大的愿望还有一个。那便是期待我有人能听我胡说，听我瞎编故事。我不想这么寂寞的对着苍天说心里的故事，也不想就这样冷冷的欣赏此处的风景。

    风景美丽，是因为有人陪你欣赏。

    “我在听，你说的我都不曾经历过。我恨不得想立马回到你的小时候，陪你看看过去看过的一切。尽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依然想告诉你。你过去美丽的时光我来不及参与，但是现在你的一切，我都会静静的陪你走下去••••••”

    她侧着脸望着我，月华流照，清辉易冷。

    有人说，小时候总是觉得山的那边好，其实山的那边还是山，你翻阅过去又能怎样？最后，还是觉得山的这边好。

    其实，当真是这样，以往的时候，有一个人死缠烂打的追你左右，你却不屑。而今等到时过境迁，才发现往往最爱的，莫过于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于忘忧野回来的路上，在这片被清辉漫洒的树林两旁，我们两个人影子交错在一起。她双手摸着手腕，任冷风往她两鬓吹着。

    突然，她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将手搭在耳郭的秀发上，眼睛往远处望去。

    从她清瘦的倩影里，我看到她冷傲的目光。也许，像她这样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没有在农村呆过，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景色会让人动心，什么样的感情会让人心动。

    从小，她就被父母包裹起来，加之她是独生女，自幼不愁吃喝，也便不会知道清贫二字作何解释？

    “冷吗？”我从身上将一个外套扯下来，盖在她的肩上。

    她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笑。在她眉宇中，流淌着淡淡的忧郁，那忧郁仿佛是远处绵延的苍山，幽邃又神秘。

    “不冷，很温暖••••••”她轻轻回答着，双手抓住我，随后将头缓缓的靠在我的肩上。

    我们两个人并肩往前走，踏着娇娇月色前进，心底仿佛没有一丁点牵挂，只是这样简单的前走。

    在我家呆了两天后，邵乐突然对我说，她想起我小时候走过的地方走走。

    我问她为什么，她先是摇着头回答，而后告诉我，这一次假期比较长，只在家里这样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去曾经走过的地方走一遭好些。

    我没有拒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我对她的冷漠也排斥似乎满满的少了。

    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再走一次以往走过的路了。以前小学的时候，那些路漫长又活泼。所谓活泼，便是让我在其中找到了很多快乐。

    青春的美好时光在于，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新鲜和刺激。

    我带着她走在这条宽敞的马路上，这条路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父母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前去报道。校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那些都是前来送孩子上学的。第一次来教室，看到那些新的面孔，看到每一个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对这漫长的求学路开始有了新的认识，甚至觉得学习将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后来才发现，学习当真枯燥又无聊。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学习两个字似乎从来没有带给我多大的快乐。

    “我带你去我的学校看看吧，已经五六年了，我也很想去看看了•••••”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着，伸手往马路旁一指。她淡淡一笑，点着头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