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摆摊
作者：孤泊魄浪
| 1979年12月15日，对于年仅十八岁的程峰来说是他这几个月最高兴的一天。尽管外面气温零下三十五、六度，天寒地冻。但是程峰心里暖洋洋的，脸上绽放着笑容。今天他自己当老板了，仅仅是一个小水果摊的老板，那也让他欣喜不已，在他看来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在宜城区东朝街摆水果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在别人的眼里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摊子。但对程峰来说这是他的全部，就因为上水果摆这个摊子。东朝街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贫民窑，整个西城最穷的穷人都在东朝街这一带住。 宜城区是松河市三大区中唯一经济落后的，相对桓仁、天庙两个区根本没法比，但是这个落后的宜城区里又是流动人口最多的。松河市的火车站、长途客运站、鸿茅水果批发大市场都坐落在宜城区。特别鸿茅水果批发大市场，直接带动了宜城区的经济。 松河市坐落在海拨1300米的小兴安岭的顶峰，有着八十多万人口的松河市二十年前曾经是东北的重工业大城市，支撑着东北工业力量。南巡伟人曾三次到这里调研，但是随着岁月的变迁这个曾经的重工业城市，曾经的祖国的娇子已经神不复往昔，国有的重工业工厂全都黄了，现在只有三家，和叫花子差不多。 程峰抬头看着寒冬里的太阳，他总觉得这个有着八十万人口的松河市在给他希望，给他活下去的勇气以及美好的明天和未来。 就在昨天晚上程峰还在想这个城市每个人每天都买他一斤水果，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能每一个摆水果摊的都这么想过，每天憧憬着生活给他们带来的希望，而每一次又都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打破。虽然程峰也知道这是个梦想，但是他正在向那个方向努力着。 程峰从小就是个孤儿，那年夏天三个月大的时候被捡破烂的程老爷子在自家的门口捡到，老爷子一辈子无儿无女。 看到婴儿瞪着眼睛冲他笑当时就抱起了这个婴儿，“就是吃糠咽菜我也要把你拉扯大。” 那一刻老爷子说的话坚毅而又肃穆。婴儿跟了老爷子姓程，单名一个峰字，寓意他长大以后向山峰一样雄壮、宏伟。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爷子含辛茹苦的把程峰拉扯大。十四五岁的程峰就已经是一脸憨厚帅气的大帅哥，上学的时候已经是迷倒姑娘一片片。 每天跟在程峰后面的小姑年数都数不清，在当时还算纯真的年代里，还不知道什么是处对象那些青春少女心中。 她们就是愿意和程峰在一起，用现在的话说是我就想跟你好，无论怎么样，哪怕是咱俩搞p鞋也要和你在一起，但似乎那个年代的她们都很单纯。 程峰从小就给老爷子争气，从小学到初中程峰就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这个一度在全校师生眼里的学习尖子，班主任眼里唯一一个能考上清华大学的好苗子在初中毕业辍学了。 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程老爷子撒手归天了，亲人的逝去和生活的艰难让程峰明白自己无缘于所谓的大学，再也没有可能踏入那个曾经向往的求学殿堂。 老爷子去世了，虽然除了这三间土房外没有给程峰留下一分钱，但他还想让老爷子走的风光。程峰挨家挨户去借，进了屋先给人跪在地下磕头，就这样程峰走遍了前后三趟房，磕遍了三趟房，凑到了六百块终于给老爷子发了丧，入了土。 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邻居们看着程峰都揪心，所有人都说程老爷子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好事，才捡来这么个儿子给他送终。 出了丧第二天，程峰就没在出去过，一个人在家里。百天以后，程峰把老爷子生前的废品全都处理掉，卖了那三间土房，拿着到手的一百五十块来到东朝街摆水果摊。 这一天早上四点钟，程峰的两个发小虎子和老海就陪着程峰到鸿茅批发市场上水果，三人拿着一个大麻袋，走了十几里来到了市场。 由于是第一次来上水果，三个人看着什么都新鲜，最后程峰选了一些橘子，苹果，鸭梨，还上了七个菠萝。程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做生意上货结束了，三人抬着麻袋往回走，来来回回二十多里路，抬着百十多斤的大麻袋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回到东朝街已经是八点多钟，这个时候的东朝街已经热热闹闹了，熙熙攘攘的全是摆摊的人，多大岁数的都有。 有的是老两口，苍苍白发。有的是三、四十岁的两口子，兄妹，哥俩。但是像程峰他们这样的就独一份，可能是生活太早的让他们面对现实了。三个人忙活着摆摊，老海拉过昨天就已经放在这里的木架子，他们有节奏的忙活着。 虽然冻的哆哆嗦嗦的，但三个人心里都高兴。虎子和老海打心眼里为程峰高兴，他们三个是发小，三人里程峰最大，那两个都比程峰小一岁，他俩连初一都没念完就辍学在家，由于都是单亲家庭，这俩人的老爹整天就知道喝大酒，导致他俩整天偷鸡摸狗的什么都干。 现在程峰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么一个摊子，算是有点实业了，而且他俩从小就听程峰的话。俩家的大人听说程峰摆摊的事情后都高兴，他们再也不用管孩子了，乐的个清净。 程峰的房子卖了以后就在老海家住，老海他爹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一次，只要超过三天没回家老海就说：“肯定又去了白食堂。”这个白食堂就是拘留所，因为吃喝不花钱所以老海就叫白食堂。 没一会的功夫摊摆好了，程峰跳了几下，搓搓背冻麻的双手对虎子和老海说：“你俩回去睡一会，中午的时候来换我，去吧。” 虎子和老海两人点点头，老海从褪色的军棉袄里面掏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有两个馒头，他递过去给程峰说：“哥，这是昨天的馒头，给你垫巴一口，这死冷寒天的。” “嘿嘿，我这还有半根香肠，昨天没舍得吃，给你哥。”虎子也掏出一个方便袋，递给程峰。 程峰接过纸袋和塑料袋，眼睛里的泪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他清楚的记得昨天的晚饭吃的就是一袋馒头和一袋香肠。一袋馒头有七个，一袋香肠只有三根，这俩人今天把昨天晚上藏起来的都给他带来了，怎能叫程峰不感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动情处。 这点东西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不算什么，但是当程峰接过那一刻，他心里发誓如果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一定和他俩共富贵，这是一个十八岁小伙子的誓言，这是一个穿着露着棉花帅气青年的誓言。 虎子和老海走了，他俩有点睁不开眼睛了，起的太早了。在没和程峰在一起以前天天没有中午起来的时候，俩个人一边走还一边讨论回去谁烧屋子的问题。 程峰目送两个兄弟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心里的感动却久久不能平息。就在这时候有人打断程峰感概，“这梨子怎么卖的。” 程峰回头看到两个身穿和他同样的军大衣的人，只不过区别在于他们穿的是崭新的大衣，而程峰的却是漏棉花的。后面的人带着大棉帽子压得死死的，看不清楚脸。 前面的这个没戴帽子只是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一米七十多的个头，平头，消瘦的脸，煞白的脸色，眼睛看起来有点阴沉。 程峰也没管那么多，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但是他心里有傲气更有傲骨，他要靠着自己的双手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老爷子去世时候。他挨家挨户上门去磕头借钱，那些既不肯借钱又朝程峰偷来的鄙夷的目光，在那一刻他发誓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四毛一斤，要是多要点我可以给你便宜。”程峰赶紧答话，心里暗想运气不错，这刚摆上摊就能开胡。他宁可再便宜点卖也要有生意做，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薄利多销。 “你说话有点意思，我买那么多干什么，我看你不大，你今年有二十岁？”中年人问程峰。 “我刚十八岁大哥，你要几斤我给你秤。”程峰弯下腰把摊子下面的秤拿上来，刚才忙着摆摊秤都没拿出来。 “我看你也不容易，这样吧，你这几样水果一样都给我来二斤。”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说。 “好嘞，大哥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程峰说完就拿塑料袋往里装。 程峰刚装了两个苹果，七八个人来到他的摊子前，程峰以为又来生意了，抬头一看，看到一个梳着分头穿着一件黑棉袄的矮个中年人，嘴上叼着烟吸了一口说：“小子，谁他妈的让你在这摆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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