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有所羁
作者：语落莲花
| “什么？嫁人？”淳于莫惊讶至极地张大嘴。 “这有什么不对吗？和郑家的亲事，不是一早就说好了吗？” “可，可是，”这突然而至的冲击，显然令淳于莫非常地手足无措，“郑家不是答应，两年后才娶吗？” “莫莫啊，”廖夫人绕过圆桌，拿起女儿的手握在掌中，“这件事，我和你爹爹都已经仔细想过了，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早嫁晚嫁，有什么分别？不如趁热打铁，让你和大姐一起出阁。” “一起出阁？”淳于莫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你对郑士云，觉得不满意？”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母亲！”淳于莫并无别的招好使，只得拽着廖夫人的衣袖，不住撒娇，“女儿只是想在家，多陪陪母亲和父亲嘛。” “说什么傻话。”廖夫人捏捏她挺俏的鼻子，“婚期已经定好，喜帖也都发出去了，到了日子，郑家就会派大红花轿前来，接你过门。” “啊？”淳于莫的下巴差点掉地上——就算再怎么急，也没必要这样吧。 “莫莫，娘可告诉你，其他的事，娘还允许你闹脾气，可是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胡来。” “母亲！”淳于莫跺脚。 “红香。” “夫人。” “我可把小姐交给你了，这段日子，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许再闹出任何事情来，否则唯你是问！” “红香遵命！” 廖夫人又安抚了淳于莫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等廖夫人一走，淳于莫便跳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小姐，”红香不明所以，“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知道什么？”淳于莫狠狠地白她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红香却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直觉告诉她，她正面临着一场非常大的危险，而这危险，正是来自于面前这位自己从小服侍的小姐。 “睡觉。”但淳于莫接下来的表现，却令红香很是琢磨不透，淳于莫潇洒地一挥袖子，朝绣床走去，褪去丝履钻进被窝里，很快便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 淳于莫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到树顶，她揉揉双眼，疑惑地坐起身来，如果是平时，红香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弄起来，给她梳洗打扮，陪着她去前院向父亲母亲请安，可是今天，屋子里怎么如此安静？ “红香，红香。”淳于莫下了床，穿上鞋子掀帘而出，徐步下楼，却见红香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认认真真地绣花。 “红香。”淳于莫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绣绷儿，“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醒啦？”红香抬头，一脸笑容，“夫人已经交代过了，说小姐你在家也呆不了多少日子，让我顺你的意，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 淳于莫先是一怔，继而眨眨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这么说，就算我要偷偷跑出去玩，你也不会拦我？” “这个——”红香皱皱鼻子，语带哀恳，“小姐，你别为难红香，好不好？” “刚才不是还说，不管什么事，都随我的意吗？”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淳于莫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就乖乖继续绣花吧，我走了。” “小姐！”红香赶紧放下绣绷，站起身来，淳于莫却已经几闪几闪，身姿轻盈地上了绣楼，迅速找出套短小干练的衣裙换上，又翻出装碎银的荷包，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淳于莫说完，像只蝴蝶般冲出了角门。 大街上依旧车马喧喧，淳于莫走着走着，很快把心中的烦恼给抛在了脑后，不知不觉间，她又来到码头边，望着那浩浩荡荡的江水，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站在船头上，白衣飒飒的男子。 “展千烨——” “啊——” 只叫出这么一声，淳于莫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已然飞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真地站在一艘船上，面前男子正用无比热烈的眼神看着她：“真是上苍眷顾，我又看到你了。” “展千烨？”淳于莫伸出手去，狠狠在他脸上拧了两把，直到那张俊脸泛起丝丝血红。 “真地是你，展千烨。”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住。 “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嗯。”淳于莫伏在他怀中，连连点头。 “那么这一次，就跟我走吧，远遁天涯海角，从此双宿双栖，好不好？” “跟你走？”一阵风吹过，淳于莫终于从混沌状态里恢复清醒，轻轻将他推开。 “怎么？” “我……”淳于莫低头，眼里闪过丝黯色，“我已经许人了。” “什么？”展千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许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送我回来之后没多久。” “许了什么人？” “云都城郑家。” “你见过那男子？” “嗯。” “愿意……委身于他？” 淳于莫沉默。 “喂，”展千烨绕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个好人。” 展千烨啼笑皆非：“好人？这天下的好人多了去，难道因为对方是个好人，你就要嫁他吗？” “我……”淳于莫有些无所适从。 “丫头你到底怎么回事？”展千烨头一次变颜变色，“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什么随随便便？”淳于莫忽然大叫起来，“你们这些男人真讨厌，人家想有一个人在身边时，一个人都没有，人家不想要的时候，全都冒出来了！” 场面一时冷然。 好半晌才听得郑士云的声音幽幽响起：“如此说来，我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淳于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时打住话头：“展公子，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啦。” 展千烨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摆摆手道：“对不起，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有些失态，请让我先冷静一下。” 展千烨说完，转身走到船边，看着远处岸上丛丛树影，将双臂环在胸前。 今日在码头边撞见淳于莫，纯属意外，他想过会遇见她，但却从未想过，她会……这样快地，就许了人家。 只是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千万个念头——或者他应该就这样把她敲昏，强行带走，或者…… “展千烨。” 女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啊？”展千烨侧头。 “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一定非要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 “自然是因为喜欢对方。” “要是有一天，突然不喜欢对方，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呢？” “你这丫头。”展千烨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总有这许多古怪的问题。” “很古怪吗？”淳于莫将一只手放在船舷上，支撑着下巴磕儿，“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古怪呀，你想想看，两个人天天呆在一起，再怎么喜欢也都会厌倦的，是不是？就算不厌倦，要是有一天，另一个人出了意外，那怎么办？剩下的那个不是很可怜吗？” 展千烨沉默，静静地听她说着这些傻话，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任何耐心，听一个人说这许多的话，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非常地……平静，在她的唠叨里，一点点变得平静。 “展千烨。” “呃？”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 “刚才你说，两个人为什么要呆在一起。” “对，你说两个人，为什么要天天呆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喜欢——这世界上，要遇到一个真正喜欢自己，自己也真正喜欢的人，真地，很不容易。” “那，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喜欢呢？” “不想看到对方伤心，不想看到对方难过，无论做什么事，总是想起对方，这就是喜欢。”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呢？” “那就感动他（她）。用诚意感动他（她），让他（她）知道你的心。” “要是，你喜欢的那个人，身处重重险地，很孤单很孤单，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义无反顾地陪着他（她）。” “义无反顾吗？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吗？” “其他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 “是吗？”淳于莫转头，定定地看着他，黑亮的眸子反射着阳光，显得格外地澄澈。 展千烨忽然屏住了呼吸，感觉身体某个地位，震荡得格外厉害。 “莫莫。”他情不自禁地握起她的手，“其实上次，我就想告诉你，其实我，其实我——” 展千烨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面前的女子晃了两晃，身子软软倒向地面。 展千烨愕然抬头，才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面色冷然的人。 “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三殿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在娘娘灵前发下的誓言了？” “我没有。” “你没有？”对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再看看躺在他臂弯里的淳于莫，“那么她，你作何解释？” “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事实上，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了！第一次，你潜进云都，是为了掳走一个知道内情的丫头，结果功败垂成；第二次，你在琉璃国，本来是要与琉璃国的王爷达成盟约，却因为她而得罪了王爷的亲妹妹！现在是第三次，你应该悄无声息地潜进云都，弥补第一次犯下的过错，但是当你看到她，就情不自禁地跳出来，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暴露自己，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吗？” 展千烨沉默。 黑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把多年培植的所有力量，悉数交到你的手里，可是展千烨，你不要忘记，只有交易完成，你才是我的主人，而现在，我们只是盟友，我有权力在任何时候，阻止你做任何与最终目的无干的蠢事！” 蠢事？这是蠢事？展千烨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每一句辨辞都是那样无力。 因为他说得对，他每一句话都说得对，自己肩上现在担着的，可不只他展千烨一个人的性命。 “展千烨，”终于，那人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没有权利任性，没有权利的。” 默了一瞬，他又道：“你也可以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在这之前，请你先知会我一声，让我们结束彼此之间所有的交易，你自然可以自由，而我，会去寻找更适合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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