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在景县的日子里
1968年11月,赵鸿麟正式从北京卫戍区调到景县武装部。
突然从部队转到地方武装部工作,赵鸿麟一开始确实难以接受,觉得组织上对他实在不公,不应该因为家庭出身问题遭到如此冷落。可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大讲个人成分和家庭出身的特殊时期,提这些又有什么用!后来,赵鸿麟也逐渐想开了,一直都是坦然面对现实。
在赵鸿麟看来,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军人的一切不属于个人,属于国家、属于人民!想想那些死去的战友,想想那些为国捐躯的先烈,虽然受伤肢残,虽然屡立战功,虽然遭到不公对待,可是能够亲历新中国的成立和逐步发展壮大,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运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
一向做人低调的赵鸿麟,此时也完全想开了,对名誉和待遇也看的淡泊了许多。他不再向组织上争取什么,也不再向上反映争取组织待遇。据说,文革后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和同事,有的已经通过向组织反映,提成了副师级待遇了。
每当家人和战友提及此事,赵鸿麟总是坦然面对。他始终坚守自己的做人原则,那就是:“俯首静思军旅日,葛衣麻鞋两袖风。但愿众生皆饱暖,一任旁人笑大兵。”
刚到地方武装部的时候,住房、工作、生活、环境等各种条件一改变,赵鸿麟感到有些不习惯。他一边工作一边摸索着干,在干中学,在学中干。过了一年半载后,他渐渐适应了地方武装部门的工作,也就不觉得别扭了。
在景县武装部,首长们对赵鸿麟倒是挺好,一说是从北京卫戍区下派来的干部,也都特别尊重他,虽说待遇级别降低了,却始终没有外待他。
赵鸿麟高小毕业,在部队又接受过文化教育,文化底子扎实,在景县武装部主要负责搞材料工作。在他看来,地方武装部跟部队是不一样的,地方武装部经常面对的是一些民兵,白天工作繁忙,基层来人又不断打扰他的思路,经常写不下去。后来,他大多都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写材料。在不少从事写作的人员看来,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创作的最佳时机。
1969年11月,赵鸿麟的小女儿赵丽萍出生。
1972年,赵鸿麟抽调到衡水军分区帮助工作,主要负责对北京方面写各种材料。
在衡水军分区工作期间,赵鸿麟才发觉身体出了问题,经检查确诊患有心脏病。他一直带病坚持工作,后来病得实在太厉害了,单位安排他在解放军二六○医院住院。
在丈夫住院期间,黄清瑞在家里负责带孩子,当时工作忙,孩子也小,不能离开去看望丈夫,景县武装部的首长和工作人员倒是经常看望他。丈夫在部队医院看病,费用由部队负责,医生和护士照顾的也比较周到,黄清瑞很放心。
按部队规定,现役军人一住进部队医院,薪金也就随之拨付到了该医院,所以当时家里也就没多少钱了。失去了经济来源,黄清瑞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生活很是拮据。
住院回来后,病情缓解的赵鸿麟仍然照常坚持工作。
在景县,一同下放的战友们之间感觉都很特别的亲切,随军家属也是那样。赵鸿麟生病住院期间,随军家属们有管他的,也有管他孩子们的,有到医院送饭的,也有给他喂饭喂药的。住院期间,部队上的一些战友们,也专程开车来景县看望他。
1979年,赵鸿麟因心肌梗塞病休,一直在家休养,期间病情多次发作。
1983年12月,组织上正式批准赵鸿麟离休,为正团级待遇。
1984年,赵鸿麟的母亲病逝。此时,赵鸿麟心脏病复发,正在解放军二六○医院住院,未能参加母亲的葬礼。按照农村的风俗,老母病逝,身为长子的赵鸿麟,理应亲自打引魂幡、摔献碗、扶灵送终的,可这点事最终还是让长子赵建中代替了。一想起此事,怎能不令他痛彻心扉。
黄清瑞回来后到解放军二六○医院看丈夫,赵鸿麟伏在病床上嚎啕大哭。黄清瑞上前安慰他说:“你别哭了,我都替你在灵前哭了!”
赵鸿麟叹了口气说:“清瑞,你是你我是我,这件事谁也无法替代!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永远都无法弥补内心的愧疚啊!”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个道理赵鸿麟心里非常明白。他一直为自己“生前不能床头尽孝,身后不能灵前送终”而抱恨终生,觉得一辈子对不起老娘,对不起老父亲。
在日记中,他含泪写下内心的独白和为人长子的愧疚:
惊闻老娘卒,襟前洒泪珠。
育恩未能报,终生感羞愧。
儿未送娘终,悲亦不成声。
黄泉路漫漫,儿愿娘目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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