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挥戈南下

作者：三丫

    玉瓒便慢慢将连清漪，抱着往令仪宫而去。他的心中自有感慨万千，她和他之间，这次次的构陷，重重误会划下的冰冷鸿沟，是否就代表了一瞬错过，便是一生的背离？

    她已经死了，可是她从不曾知道他的心意！他这一生，自从幼时母亲离去，他嚎啕大哭之后，便就不再流泪！

    可是，是什么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从心里浸润到眼前滑落？是悔恨是内疚是惆怅？没有人能告诉他！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抱着她，踱回到了令仪宫中！他放下她，从今以后，他要备着一副棺椁，将她换上贵如皇后的衣着，让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中，他将陪伴着她！许多心事，他生不能告诉她，现在她死了，他反而能够，一往情深地说了出来！

    就在他讷讷自语时，宫外老太监来报：“皇上！”玉瓒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老天监只得又道：“皇上，清漪宫里的如英姑姑来了！说是求皇上让她见见娘娘！”

    玉瓒听了，喃喃道：“让她进来罢！”一时，如英姑姑进了殿来，一眼便看到了浑身焦黑的清漪，眼前便又一黑，方才她取过画儿，在廊子前儿，听到说清漪宫寝宫起火的事儿，昏了过去后，被侍卫救醒后，便就听到了漪妃被大火烧死的消息！

    听到公主被皇上抱着，在令仪宫里时，她就失魂落魄地往令仪宫而去。进了宫里，她见到了已是焦黑的公主，心中痛的无以言表，她喃喃对着躺在榻上说道：“公主！我的小公主啊！我的亲亲啊……我的可怜的小人儿啊……姑姑来看你了……告诉姑姑，你是不是着意支开我，早就想不活了呢！”

    她也不管清漪究竟有没有喝下毒药，直觉得无论是哪种死，都让她内心受摧残受煎熬万分！她扔掉画像，画像便就一阵风儿似的，在令仪宫大殿四处飞舞起来！

    画像飘落到玉瓒的脚下，他哀哀地瞥了瞥，便就觉得这画像上的女人，依稀的有些熟悉，可是时间已长，他心中剧痛，满心满脑里都是清漪，自是不能想起！

    如英姑姑悲哀地看着玉瓒，跪下哭泣道：“皇上！如今公主已……可是奴婢还要说，公主是无辜的！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玉瓒听了，心想清漪从小便是她带大的，她们虽说是主仆之份，但情却胜似母女！玉瓒想着斯人已逝，论这些还有何益？

    便对了如英姑姑道：“姑姑回去罢！朕自会相信你！”如英姑姑听了，方看了看清漪的身体，大着胆子，对着玉瓒道：“皇上，请问皇上，怎么安葬公主？”

    玉瓒看着清漪的焦身，将身下的画像捡起，给了如英姑姑，说道：“这画像之人是谁？朕觉得很熟悉！”

    如英姑姑听了玉瓒这番问，简直就要说出，自己当初随了静姝出宫，途径北疆，又辗转到了嘉国，一晃已是二十余年，这岁月沧桑，容颜已老，玉瓒自是想不到，这画像之人，和他眼前之老妪，自是同一人，是他幼时喜欢的如英姑姑！

    如英想着，反正公主已不在，当年之事，还是不欲说出好了！她哀哀地看着的玉瓒道：“皇上，这画像之人，原是我的一个小姐妹，如今她已不在人世，徒留一张画像聊做纪念了！”玉瓒听了，心中疑惑，可是没有多问，他看着如英姑姑，说道：“朕自会给你一处地方养老！”如英姑姑听了，摇头道：“不，皇上！奴婢要给公主守灵！奴婢希望公主来世，永远不要投生到帝王之家！奴婢希望她，来世就做个普通人好了……”

    玉瓒对了如英姑姑道：“你先退下罢！朕想好好儿的静一静！朕不要谁守灵！朕一人守着便是！”此话一出，如英姑姑便叹息地看着他，不禁说道：“其实，奴婢也早看出皇上的心意！皇上既然是这样情深，怎么当初竟然不告诉了她呢？这宫里，本有着这样多的机会……”玉瓒见了如英，却是像见到一位曾经许久不见的故人似的，心中亲切，只是他现在满心悲伤，不欲和她多言，只愿静处。

    他喃喃自语道：“情深……情深……原来朕竟是个情深之人！朕本以为，朕这一生，都不愿做父皇那样的人！一生为情所困，抑郁早死！”

    他悲哀说道：“想不到朕到底还是走了父皇的老路！只是这自古便是情深不寿……帝王之家果然是无情最好……早知如此，朕又何须多情……”

    如英听了，知道玉瓒并非无情，便喃喃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要以一杯毒酒做条件？皇上若是不提，或许娘娘也不会死！”

    玉瓒听了，心中大怔道：“一杯毒酒？”如英姑姑悲叹：“是啊！当日公主来向皇上求助，希望皇上帮助嘉国！皇上虽是允诺了，可不是对公主说，要以她的命来置换么？难道竟不是这样的么？”

    玉瓒听了，手中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似乎拳头碰到哪儿，哪儿便碎成粉末似的。

    他立在那里，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如英姑姑只当他过于悲痛，入了魔障了，口中不禁唤道：“皇上……皇上……”

    玉瓒缓缓对着她道：“姑姑，朕若是说，朕没有，姑姑信么？”如英姑姑听了玉瓒之言，看着他沉思的目光，瞧着他无比悔恨自责的神情，终于点头说道：“皇上，奴婢信！奴婢相信皇上不会这样做！”

    如英姑姑心中暗想：是谁，是谁这样狠毒！且不说公主到底是先喝了药，再遭遇大火而死，还是……只是这暗中换药害人之心，便是可惧可怕的了！

    玉瓒便一人，在令仪宫里，守着连清漪的尸体，从黄昏到暗沉无边的黑夜。他命人即刻赶做了一副厚密的六层棺椁，将清漪已皇后之礼穿戴，放入这千年不朽的黑檀木棺椁中。

    翌日，玉瓒下诏，将连清漪追封为皇后！玉瓒将连清漪的衣冠,葬在玉家的帝王陵寝中，待他百年之后，她的棺椁也将和他一同入葬！

    玉瓒看着已经入了棺椁的连清漪，心中纵然是深海波澜，可是面容却是沉静。他是帝王，失去了得不到的女人，可是这吞并四海的雄心并未消失！连清漪既已不在，那么，攻打嘉国也就不再是可触而不可及了！

    玉瓒着人穿戴好了黄袍衣冠，冷峻瘦削的面容看着连清漪的棺椁，沉声而道：“清漪，从前你在宫里，朕顾忌着你的感受，始终没有攻打嘉国！如今，你已入黄泉，朕心事不了，也算已了！朕要实现朕的宏大夙愿，统一中原，吞并天下！”

    他沉沉地对着檀木棺椁道：“要想停止朕的计划，除非这春水西去，夏天落雪，时光倒流！而你能死而复生，再次回到朕的身边！”说完，便大步出了令仪宫，再也不曾回头。

    话说这连翰飞，在深山老林中，命军医熬好了能驱除瘴气的汤药，给士兵服下。他在林中苦等了十天，方得到快马消息，此时嘉国宫城中已是乱成一团，连日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四处尽是饿殍！饥民们见官家迟迟不发米粮，发动暴动攻入皇宫！父皇却不知去向！

    连翰飞心急如焚，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沉沉地思索着，自古便没有哪个百姓愿意起来造反，都是暴政给逼的如此！父皇向来实行的是无为而治，虽是天灾，可竟然落得如此？连翰飞沉吟良久，脑中想到几个字：整顿吏治，扩充军备，多垦积粮，推行仁政！

    待士兵们身体都一一恢复，他便命着大军人马，沿着小路，走近道，往嘉国都城而去。沿路一行，连翰飞看到诸多凄惨情景！与昔日皇城中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走在半道里，就生病死了的人，如今身上的皮肉早已被秃鹰吃掉，只剩下累累的一推白骨！有被父母抛弃了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手足无措的孩童！

    连翰飞见了，将这些地上瘦弱的婴孩，下马上前都一一抱起，命人好生看管！手下一个头目见了，说道：“皇子殿下，这么多婴孩，自是累赘，我们都带了走，一定会削弱战斗力的！”

    连翰飞沉沉道：“休要多言，带着便是！到了皇城，本王自会好生安置！区区一婴不问，何以问天下！”

    头目听了，心中一时愧悔，便不做声儿了。连翰飞又问道：“如今依这小路走，到了皇城，还需几天？”头目回道：“回殿下，还需十五日！”连翰飞听了，眉头重又紧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