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白饭如霜
桃累要找的,就是照片中人,而这个人生活的时间,却跨越了数十年之久,容貌体态,却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现在又是去了哪里?X协会一定要找到他,目的何在? 门萨回到自己家,那是一个在城市最角落废旧老住宅楼中的一个小房间,楼梯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经常要爬扶手才能上到房间,半夜周围什么响动都有,拍鬼片的电影摄制组来这里采景,背景不用搭,声效不用上,一条龙都是现成的。 门萨不怕鬼,鬼也不爱搭理他,所以大家相安无事,一住就是几年。 他进了房间,虽然破烂,房间里却收拾得很整齐,一床一桌一椅摆着,他打开桌上断了半边台座的灯,坐下,把x协会的信封再度打开。 那些照片,令他的眼神流露感情,在独自一人时仍努力压抑,像有什么东西揭开了他决意深藏的秘密。 一张张看过去,手指轻轻地,偶尔抚摸那表面。 拍摄于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在德国慕尼黑,一所高中的体育馆中,照片中的主角正在做热身准备,从环境和装备来看,他是撑杆跳运动员。 他背后有一个电子钟,依稀可以看到那数字精确地停在一个礼拜之前的那天。 门萨凝视再三,将照片收起,脱了外套,小心翼翼挂在门背后,洗了一把脸,躺上床。 双手搭在胸前,盖一个小杯子,不出两分钟,他的眼球已经开始快速转动,开始进入睡眠状态,常规来说,他这一睡,就要到明天早上八点半,和咖啡馆开门的时间同步。 作为一个连晚饭都没有吃,而且中饭和早饭也吃得非常不多的人来说,他的睡眠质量实在是令人钦佩。 但今晚的状况相当不够常规。 他很快感觉到胸闷。 像一个两百斤的胖子坐在他心口上,还在使劲往下压,心脏都给压毛了,发出一阵阵加急的狂跳。 门萨没有睁开眼,只是挥挥手,呢喃道:“罗老三,你压错人了,去隔壁单元三楼。” 罗老三是游荡在这一带的幽魂名字,鬼压床是他的专业技术,尽管他以前从来都不和门萨打交道,但大家街坊一场,彼此还是比较熟悉的。 压在他身上的人不为所动,反而加大了迫害力度,门萨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在身前不远处,正对他娇俏又得意地看着。 “罗老三是谁啊,你旧相好吗?” 这是桃累。 门萨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桃累从他身上跳起来,看上去这么纤细苗条的一个女孩儿,竟然犹如巨石之沉,真是叫人纳闷,她轻盈地环转一周,短裙长靴短外套,仍然以红色主打,和门萨的房间环境映衬,看上去就像一株桃花种错了地方。 “你干嘛住这种烂地方?根本好像不属于人类世界一样,我差点没找到。” 她在门萨仅有的那张椅子上小心地坐下来,好像那里随时会跑出一只老鼠似的,把脚尖踮起来,看着门萨,充满同情:“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以前……” 显然门萨对叙旧毫无兴趣,他几乎算是粗暴地打断了桃累的追忆,说:“你到底来干嘛。” 桃累吐吐舌头,不以为杵:“别那么凶嘛,人家来看看你找人的进度如何啊。” 门萨面无表情:“没什么进度。” 桃累歪着头:“不会吧,你不是去了管月的家里,难道老头儿没帮你看出什么来吗?” 她说完这句似乎感到后悔,立刻吐了吐舌头,笑着:“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想跟踪你的。不过上级有交代。””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无可奉告。” 这四个字脱口而出速度之快,几乎叫人觉得桃累一直把这句话压在舌头底下,就等待着随时跳将出来。 门萨挺直了腰,盘腿坐在床上,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像一个潦倒不得志的三无青年,唯独眼睛散发锐利光芒,在幽暗中显得晶莹夺目,他默然无声,只是平静注视桃累跳荡来去的身影表情,似乎在细细探寻,这反而叫桃累害怕了起来,扭转头望着别处,轻声说:“你的眼睛真叫人害怕。” 她嫣然一笑,瞄着暗淡光晕中门萨落在墙壁上的影子,半是认真地问:“我听他们说,你是催眠和控制他人意识的高手。” “现在,你是准备催眠我,来问出协会追踪照片中人的真正愿意吗。” 门萨半点儿也没有客气,非常爽快地承认:“yes!!” 桃累毫不犹豫,立刻双臂挥起,随着她动作的展开,这简陋的,没有一丝植物绿色的小房间中,立刻充满了热带鲜花的独特芳香,预示着一波浓墨重彩的花之浪潮又即将袭来,第一朵报信的玫瑰出现在台灯的底座,娇艳欲滴的花蕾下,一枚枚锋利如刀的花刺闪着寒芒,能想象出这寒芒遍布房间时,世界会变得如何危险。 这是桃累防御的标志,她没有让太多花开放出来,门萨是明白人,她也许是这样想的:只要警告一下就好。 看起来确实如此,门萨耸耸肩,没有继续盯着她看,只是顺手按下了床边的开关。 天花板上亮起一盏大灯,将室内照耀得十分明亮,桃累松了一口气,双手垂下,说:“好吧,我要告辞了。” 这时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墙壁。 对面的,左边的,右边的,还有,身后的。 桃累惊讶地转了一个圈,发现这个房间的四周包括天花板,原来都以镜子镶嵌而成。 她来不及考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在镜子中劈面遭遇门萨的眼睛。 那双不大不小,平常看上去说不定还没怎么洗干净,睫毛不怎么长的眼睛,忽然变得像两口深潭。 纯净不可测的潭,闪耀绿色水波,一圈圈荡漾,中心瞳仁幽幽发出光芒。吸引桃累一直看进去,看进去,逐渐被紧紧吸引,动弹不得。 身为x协会的一员,她自信拥有坚定的意志,但脑子里拼命提醒着要冷静,要清醒的时候,反而像在绳网中挣扎,越是用力,越是深陷难移,尤其是四面的镜子,不断折射和放大门萨眼神的追踪,叫人无所遁形。桃累很快陷落。 她毫无生气地坐下,在地板上,凝视着远处,门萨蹲在她身前,确认她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状态后,问道:“照片中的人是谁。” “格尔。” 桃累答道。 “你认识格尔吗。” “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 “x协会最初期的会员之一,做出卓著贡献,后来因为精神原因退会,去向不明。?” “退会……是真的吗。” “协会的档案是这么说的。” “所有照片都是他的?拍自不同地方的所有照片?” “是的,慕尼黑,香港,阿姆斯特丹,蒙城,台儿庄。” “你们怎么得到这些照片的?” “有人凭空消失,这种怪事报到当地警局后,通过我们的网络传到x协会,一开始以为是单独的事件,汇聚的结果发现同时发生多桩。” “同时?” “是的,格尔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在各种场合消失,在绝对的同一时间。“ 令人震惊的语句,从桃累机械开合的嘴唇中一点一点吐露,拨开覆盖在事实上的阴影。 门萨目不转睛盯住桃累,压抑着逐渐因为奇妙事实而激动的心情。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 四周的光暗了。 门萨解除了催眠对桃累的拘束,若有所思。 很快他脑门上就挨了一记高跟鞋,留下一个非常清晰地印子。 然后还有桃累夺门而去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