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亲人在哪里
作者：夜泊书山
| 桂欣给爹连续守夜三天，冒了风寒，引发了老毛病支气管炎，回家后，又咳又喘，咳得激烈的时候，咽喉灼痛，胸口憋闷，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这天下午，他开完季度例会，回到办公室，想了解沿线站房建设进展情况，打电话要秘书把资料送来。听见秘书在门外叫“周总”，站起来，想应答，眼前突然一黑，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秘书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轻轻推门，看见周总倒在地上，口吐白沬，不省人事…… 翠翠接到单位的电话，六神无主，慌慌张张打电话给女儿。丽芬一听，知道事情不妙，在电话里安慰妈妈别急，爸爸不会有事的。放下电话，她当即向报社请了假，开车赶往医院。 经过检查，医院诊断桂欣血压偏高，大脑缺氧，心律失调，引起了休克。 桂欣一场大病，急坏了全家人。翠翠按照医生的吩咐，每天在家给桂欣做营养餐送到医院，丽芬和丽芳轮流陪护爸爸，陈烨把孩子托付给姥姥照顾，隔三差五来医院探视。 桂欣躺在病床上，看着翠翠和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心想，平时没什么感觉，这病怎么说来就来，还来得这么凶？让人始料不及啊。心脏出毛病了，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看看医院里一个个垂头丧气、病秧秧的人，暗自担心起来，自己还不到退休年龄，如果半途而废，那该留下多少遗憾？是不是有些事情也该预先考虑了？工作上的事他都记在日记里了，一目了然，对了，想想看，还什么事呢？他眼光落在丽芬身上，三十多年过去了，翠翠越来越糊涂，丽芬的身世一直是个迷。人活一世，总该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吧？如果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那么日后就有更多人爱她，疼她，照顾她。桂欣觉得是时候了，打算亲口告诉丽芬自己的身世，希望她能尽快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桂欣出院的第一天，把丽芬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丽芬啦，有件事，爸爸一直想跟你说，怕你接受不了。现在，爸爸老了，身体又不好，再不说，就怕耽误了”。 丽芬望着爸爸的眼睛，感觉气氛不对，疑惑地问：“爸，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别老闷在心里”。 “是啊，这件事爸爸搁在心里三十多年了，该说了。”桂欣站起来，把丽芬轻轻搂在怀里，声音颤抖地说：“你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爸，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丽芬没想到爸爸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爸爸眼眶里分明有泪水打转，不像是开玩笑呀。 “爸爸没糊涂，也没骗你，是真的。你是一个弃婴！”一字一句，晴天霹雳！ “不！不！爸爸，你骗我！骗我！”丽芬站起来，后退两步，拼命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当年，我和你妈妈抱养你的时候，你出生才三个多月……”桂欣拉开抽屉，从一本塑料笔记本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发黄的纸条，说：“这是当年唯一留在你身上的字条，上面写着你的出生日期”。 丽芬接过纸条，墨迹有些脱落，但依稀能看清内容。眼泪模糊了丽芬的视线，爸爸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怎么会是这样啊？爸……”丽芬把头埋在爸爸的怀里，失声地痛哭起来。 书房的门打开了，翠翠站在门口，目光呆滞，嘴里嘟嘟囔囔：“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丽芬扑过去，紧紧抱着妈妈，大喊：“妈妈，我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 从事记者职业，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多少跌宕曲折的经历，多少酸甜苦辣的人生，都在丽芬的笔下变成了黑白写真，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自己变成了故事的主角，陷入茫然的境地。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的情景，一切的一切，像电视连续剧一样，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放，她无法镇静下来。 陈烨听说这事后，也沉默了好久，他认为过去那个年代，很多人，很多事都让费解，就拿岳父和岳母来说吧，一个是聪明睿智，另一个痴拙愚钝；一个豁达开朗，另一个喜怒无常；一个是国家高级知识分子，另一个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这俩个人居然能厮守一辈子。他们的感情基础是什么？他们的生活情趣是什么？爱情这个东西呀，那么神秘，那么诡异，那么蛊惑人心。 “烨，你在想什么？” 陈烨瞄了一眼桌上的杂志，若有所思，指着封面上梵高的油画《向日葵》说：“我在想，高雅的西洋油画与中国的水墨画如何能完美结合，现代文明与远古文明碰撞如何产生出耀眼的火花。唔，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得得得，我都快愁死了，你还在想什么画？什么不可思议？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丽芬无助地望着陈烨，说：“爸爸要我想办法找到亲生父母，还给我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对方叫孙俊俊，是个律师，说他会帮助我的”。 “你是怎么想的？”陈烨反问丽芬：“你想找吗？如果找到了，你又怎么做？” “烨，我脑子好乱好乱，有好多问题想不通”。 “什么问题？” “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这么多年什么他们不来找我？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如果找到了他们会不会认我？除了父母我还有哪些亲人？爸爸和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哎呀，现在感觉全乱了，理不出头绪了……” “你的这些想法都要等找到了，才有答案，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不能用现在的思维去分析，去猜测。你的亲生父母抛弃了你，一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这一点，你看电视里那么多的真情故事，每个故事背后都有难言的隐情。至于爸爸妈妈会怎么想，你不用担心。爸爸把这事藏了这么多年，说明这是他的一块心病，始终放不下。他现在亲口告诉你，就是不想留下遗憾，把这个秘密带走。不管是否能找到，他心里都会释然的”。 听了陈烨的分析，丽芬决定开始实施寻亲计划，按爸爸提供索，去找孙俊俊叔叔。 “要我陪你去吗？” “你太忙，还是我自己去吧，有事我会给你电话的。对了，儿子最近快中考了，你督促他别贪玩”。 “我知道的”。 丽芬在报社任副刊部主编，副刊每周一版，任务并不重。她向社长说明了情况，想请半个月的长假。社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了她好半天，兴奋地说：“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去，算你出差，报社跟踪报道，做一篇精彩的独家新闻”。 “社长，这可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不同意报道。”丽芬当即拒绝。 “你看看，自己都是老新闻工作者了，这是你的个人隐私，也是社会新闻资源，难道就白白让它流失？让读者都来关心你，帮助你，不是一件很好拘留证中嘛？”社长贪婪地职业眼光，让丽芬不寒而栗。 “不，我不答应！”丽芬知道，舆论的杀伤力极强，此事一旦传出去，不仅会打破生活的宁静，还会伤害亲人的感情。她态度非常坚定地说：“如果报社执意这样，我宁可辞职不干！” “你，你……”社长气急败坏，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最后，摆摆手，说：“好吧，既然你不同意做这条新闻，那么这事就不能泄露出去。如果让别人做了，报社会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等你找到了亲生父母，做一条图文消息报道，这样可以吧？” 丽芬见社长已经让步了，点点头，答应了这些条件。 丽芬在律师事务所见到了孙俊俊叔叔。孙俊俊说，她的爸爸已经来电话说明了丽芬的来意。当年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都知道桂欣哥收养了一个女婴，但女婴的来历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在江南理工大学校门口捡的，丢婴儿的人是一个中年短发妇女。俊俊亲眼看见桂欣哥和翠翠姐抱着女婴离开草药铺，一去就是三十多年，了无音信。 “听桂欣哥说，当时他们询问过门卫师傅，门卫说不清楚。况且门卫是轮流倒班，不见得每天进出的人都能记住。即使当时能记住，事隔这么多年，他们也老的老，走的走，没法问清楚了”。俊俊叔叔也深感无策。 “难道就没有别的线索，或者说，其他办法吗？”丽芬陷入苦恼，她想自己远道而来，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放弃了。 “我想，当年你是在大学门口被人丢弃的，为什么不丢在其他地方呢？这说明你的亲人一定就在附近，或者与学校有关。我建议你在当地媒体上刊登寻亲启事，你的亲人如果还在这一带生活，他们就一定会看到，也许他们也在苦苦寻找你，只是跟你一样，没有任何线索。还有一个办法，到当地公安机关查一查，有没有寻找多年失散女儿的报案，进行筛选，甄别，或者有新的发现”。俊俊叔叔不愧多年从事律师工作，经验丰富，办法灵活。 丽芬按照俊俊叔叔的指点，把唯一的证明材料——出生字条进行拍照，附近在寻亲启示的后面，在日报、晚报上进行刊登，通过电视台在新闻时段进行滚动播出。派出所民警帮她翻箱倒柜，找档案，查资料，核情况。最后，都一无所获。 谁是我的亲生父母？谁知道他们的下落？我的亲人啦，你们在哪里？丽芬在心底呼唤，呐喊，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孤独，好无助。 桂欣一直牵挂着丽芬的寻亲行动，当他得知结果后，深感惋惜，打电话安慰丽芬：“别灰心，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爸，你和妈妈、丽芳就是我的亲人，和你们在一起，我过得很幸福，很满足。我不想找了。”说话的时候，丽芬其实很痛苦，很纠结。 “丽芬，听爸爸的话，不要放弃，也不要有顾虑。爸爸、妈妈和丽芳都支持你！” “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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