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杀失败
作者：浪海淘沙
| 今晚的夜，安静地能够清楚地听见草丛里的知了吱吱地叫着，苏氏宗宅，坐落在郊外的田园之中，周围群树成海，月光冷清地洒在地上，窸窸窣窣的绿叶，随风落下。 一条黑影熟练地避开别墅里的红外线警报，一个翻身，顺着排水管攀爬上了二楼的卧室，王菲菲背对着窗子，正和几个穿着西装的外国人说着什么，洛子枫刚冒出个头，迎面就袭来一颗子弹，硝烟顿起，他心头咒骂一句，双腿在墙壁上一蹬，身体飞快地爬下楼，头也没回，冲着二楼的窗户连连发去五枚子弹。 苏墨坐在书房，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双手交叠着撑在桌沿，托住下巴，安阳蜷缩着双腿蹲在一旁的沙发上，房间里只有摆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老大，洛子枫会不会出事了？”以往洛子枫只要出手，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回来，可是今天，他已经去了大半夜，依旧没有消息，安阳心头愈发不安起来，他烦躁地咬着食指，低声问道。 苏墨面沉如墨，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良久，他才掏出电话，拨通了楚中天的手机，“老四，你去趟苏家宗宅。” “是。”楚中天应了声，当即换上防弹背心，冲出了卧室。 “苏家？老大，你该不会让洛子枫一个人去暗杀王菲菲吧？”安阳惊呼一声，从沙发上跳起，苏家宗宅的防御网，岂是一般人能够破得了的？就算洛子枫的身手已经算得上国内顶尖，但是想要在埋伏重重的苏家暗杀王菲菲，也是难如登天。 苏墨微微颔首，“去的人多了会适得其反。”他信得过洛子枫的身手。 安阳张口想要质问，却又不敢，苏墨在他的心中是他一直以来信赖且尊重的老大，哪怕此刻洛子枫生死不知，他也依旧无法去质问苏墨的决定，只能愤愤地跳下沙发，在原地打转。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心里不祥的预感也越发沉了起来，“老大！难道真的出事了？”连楚中天都过去了，还没有消息，该不会两个人都陷在了苏家？安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额头隐有冷汗渗出，一旦洛子枫和楚中天被苏家那两口子抓住，只怕下场极惨，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苏墨的脸愈发冷峭，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冰，正在这时，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喂？” “老大……”楚中天气喘吁吁的在电话那头唤了一声，苏墨的心顿时往下一放，“你们怎么样？”他听得出，楚中天的虚弱，不过看来两人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 楚中天将洛子枫放在副驾驶座上，启动了跑车，飞一般地冲上大街，手机夹在肩头，左腿被子弹打穿，他强忍着痛，向苏墨汇报着这次计划的失败，“王菲菲请了美国恐怖组织的人做贴身保镖，子枫重伤，我刚刚甩开追踪的人，马上过去。” “嗯，小心点！”苏墨吩咐一句，操起外套披在身上，“他们回来了，准备手术。” 安阳微微一愣，一抹头上的虚汗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到了一楼的专用手术室，勾起衣架上的白大衣披在身上，此时的他哪里还是那个在花丛中嬉皮笑脸的花花公子？分明是散发着冷静成熟的医生，只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婉心本来是在卧室休息，听到楼下杂乱的脚步声时，警觉地睁开眼，穿上鹅黄色睡裙，连头发都来不及盘好，便下了楼。 洛子枫脸色煞白的晕倒在楚中天的身上，两人黑色的裤腿正往下淌着血，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的背，皮肉外翻，有些地方已经被火烧得焦黑，楚中天冷着脸，硬是忍着左腿的疼，拼上最后一口气，将洛子枫送到手术室，苏墨眼中深沉无光，细细看去，他眼中有盛怒的红色血光，仿佛要吃人的老虎，越是不乐观的情况，他越是冷静。 别墅已经提升到一级警戒，保镖们别着手枪守在门口，十多个国内顶级杀手恭敬地站在大厅，神色严肃，身上都带着久经沙场的血腥之气。 “让医疗队过来。”苏墨冷静地下着命令，连半点余光都未分给旋转楼梯上的婉心，他端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那个唯一坐着的男人，冷静的外表下，是风雨欲袭来的危险，“联系军区，苏家敢在这座城市胡来，也要担得起后果。”他目光凌厉冷彻，那凉凉的嗓音听得婉心心头直跳。 苏家？该不会洛子枫和楚中天的伤就是在那里受的？婉心暗暗想着，心头徒然升起一团火，五指紧握成拳，她也沉下脸来，却没有冒然出声，她将他们四兄弟看作朋友，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所以只能隐忍，如果是在宫中……她眉宇间掠过一道苦涩与黯然。 “过来！”苏墨看见了站在楼梯中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婉心，眼中的森冷微微一敛，勾了勾手指。 “苏墨……”婉心乖巧的小跑到他身边，半跪在地上，将头轻靠在他的膝盖，小手温柔地拍着他的手背，她能做的只有这个。 客厅里枪里来弹里去的杀手，诡异的对视一眼，看着那个能够在老大身边近身的少女，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他们都听说了老大找了一位大嫂，却没有亲眼见过，如今一见，这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女生，他们的老大难道还喜欢幼齿？这种柔弱得一捏就碎的女人，怎么能够在他们的圈子里立足？ 苏墨冷然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不悦地开口：“都没听到？” “是！”震耳欲聋的齐声应答，带着他们的敬畏与尊敬，一群人极有纪律的各自散去，铁门重重合上，别墅外的警戒已经提到了最高，红外线警报器已经启动，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洛子枫和楚中天怎么样了？”婉心拉着苏墨走到手术室外，房间里除了最里层紧闭的大门，就只有这满屋子的消毒水味道，她紧张地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问着。 苏墨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刚夹在嘴里，又想到了现在在消毒房间，悻悻地放下手，揉着微微胀疼的眉心，疲惫地说道：“慌什么，不会有事的。” “嗯，”婉心点了点头，目光热切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手悄然攀上苏墨紧绷的手臂，虽然他和平时一样，冷静得近乎无情，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出来，他心里的紧张与不安，“会没事的。”她温柔地说着，仿佛要给予他无限的勇气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中天腿里的子弹已经取出，只是失血过多，麻醉还未过去，正在另一件病房里挂着点滴，安静的熟睡，苏墨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目光缓缓扫过最里层的手术室，眸光愈发森冷。 “老大。”突然闯进房间的男人，紧张兮兮地看着苏墨，他感觉得到从自家老大身上传来的逼人的压迫感，喉头一动，背脊爬上一股凉意。 “说。”苏墨冷清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是，”男人压下心底的畏惧，整理了思绪，低着头汇报道：“陆总司令那边已经出动了坦克与军用汽车包围了苏家，但是对方却声称有杀手入室，并且提供了监控视频，上头也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军区任何人插手这件事，陆总司令无功而返。”男人说着，还不忘用余光去瞥苏墨的脸色，只见他脸上的冷意微微一敛，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却比平日还要危险几分。 “这样啊，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回了军区那边，这件事他们不需要再插手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家虽然落魄了，但人脉还在，这次，居然还能请动人来牵制军区，苏墨怒极反笑，那冷冷的笑声，仿佛从地狱深渊传出，听得人唇齿发颤。 “是！”男人听命行事，当即联系军区，白道走不通，那么就只有剑走偏锋了，苏墨冷然地看了眼手掌，这双粗糙的大手，注定了一辈子洗不干净，一旦染上鲜血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恢复到纯洁么？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五指紧握成拳，就算是，那又怎样？这世界只有他得不到，绝没有他做不到的。 婉心脖子一僵，即使苏墨的冷意不是对着她，她依旧被他这一刻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所折服，这是一个可以成为君王的男人，霸道冷酷，却又不失温和，她心头微暖，主动地攀上苏墨的肩头，轻轻将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你会赢的。” “废话。”苏墨冷嗤了一声，用力地揽住婉心的臂膀，坚定地说道。 当天际第一缕光破开黑夜，晨晓降临，浓雾化作晨珠在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雾色，水珠悄声滑落，两人都是一夜未眠，婉心眼圈周围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苏墨的眼仁已经布满了血丝，他们都在等，等待着手术的结束。 楚中天皱着眉头醒来，不顾医生的反对，大手将针管拔出，粗鲁的甩在一边，跳着脚扶着白墙，吃力地进了手术室。 “你在找死吗？”苏墨看着完全不爱惜自己的楚中天，大喝一声，上前架起他的手臂，几乎是连拖带拽的将他弄到沙发上，婉心赶忙跳起身体，唤一声进来，重新为楚中天扎上针头。 “老大……”楚中天抿了抿唇，固执地看着苏墨，洛子枫一天生死不知，他的心就一刻也安宁不下来，苏墨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指责的话重新吞回腹中，他转过身懒得再看楚中天一眼，只是朝着一旁的医生吩咐道：“给他挂上点滴。” “是。”医生一刻也不敢犹豫，从箱子里取出针头，用碘酒为楚中天消毒之后，迅速地扎入他的血管。 婉心看着这一个比一个固执的两兄弟，微微一笑，苏墨将她带笑的脸看在眼底，心头一叹，无奈的坐到楚中天身边，伸手勾住婉心的细腰，将她往怀里一带，禁锢在自个儿的怀抱中，冷峭的眉峰微微挑起，“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洛子枫一个楚中天，居然双双失手在苏家？这委实让苏墨吃惊。 楚中天神色一暗，一想到昨天他赶过去时看到的场面，便是惊魂未定，冲天的怒火与羞耻感在心头不断涌荡，他紧握着拳头，血管里的血液在针管中倒退，婉心冷嘶了一声，“你别激动，小心些。” 她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对楚中天自残的行为很是不满。 苏墨冷哼一声，“如果你不想被我丢回深山重造一次，就停止你愚蠢的动作。” 楚中天脸色一僵，悻悻地松开手，不得不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几兄弟，也只有在苏墨面前才会乖巧得像个孩子，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才极缓地说道：“那女人雇佣了恐怖组织的人贴身保护，在苏家埋了十多枚遥控炸弹，二哥就是被他们暗算的，我昨天赶过去的时候，二哥差点就死在那枪手的手里，我只来得及推开他，这脚就是那时受的伤。”楚中天冷着脸沉沉地说着，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于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听在婉心耳中，直把她听得心一缩一紧的，她在宫中也曾见过这种残酷的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用血腥和白骨堆砌的王座，成为了宫里每个皇子的梦，不计一切的谋划，层层不穷的手段，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这些，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从狼窝到了虎洞，她垂下头，涩涩一笑，心头只是沉重，却独独没有害怕。 “王菲菲怎么可能雇佣到恐怖组织的人？他们是怎么避开国内的重重眼线到这边的？”恐怖组织，那是国际警察重点防范的人群，就算是一个线人也不可能有出国的权利，更别说带着杀伤力的武器来到国内。 “不清楚。”楚中天摇着头，昨天他只顾得上逃命，哪里还来得及考虑其他，情报的事一般都是由洛子枫处理的。 苏墨眉头一蹙，却也没多说什么，“这件事我记下了，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婉心也不要出门了。”他快速的下了两条命令，与王菲菲撕破脸，甚至暗杀失败，对方铁定会狗急跳墙，他自身并不怕，可是难保对方不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特别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婉心，他晦暗不明地看了眼脸色凝重的婉心，心中微微一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看来陪你去马场的事，又要延期了。” 婉心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可能分不清眼下这严峻的形势，她微微一笑，眉眼弯成两道弯月，明媚如花，“没关系，你自己也要小心。”她知道，苏墨身为苏氏的总裁，肯定是不可能躲起来的，即使她想要跟在他身边，现在也不可能了。 苏墨点了点头，对婉心窝心的明白感到阵阵暖意，只是一想到手术室里生死不明的洛子枫，那短暂的柔和又瞬间被冷漠取代，“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血债他必要他们血尝。 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啪地一声开启，三人纷纷挺直了背，凝重地望向正从里头出来的安阳，他身上的白袍染上了鲜血，白色胶皮手套上红褐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神色有些沉重，“四枪，肩膀小腹右腿还有右胸，背部大面积烧伤，如果不是抢救得及时，估计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套取下丢到垃圾桶里，一晚上的急救，他是累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不过眉宇间劫后余生的喜悦却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 三人听到这话，都在心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苏墨抿着唇，沉声问道：“伤势要不要紧？”他其实是想问这伤会不会对洛子枫的身手造成影响，可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问法。 安阳揉着太阳穴，靠在长方形的白色柜子边，淡淡地说道：“我是谁？我可是国内最好的医生，如果连自家兄弟都治不了，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才的认真？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说完还不忘朝苏墨眨眨眼，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夸奖。 苏墨轻吐了口气，脸上的沉色顿时也柔了几分，他们几个人都有着各自的骄傲，如果洛子枫因为这次的任务而失去最引以为傲的身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在他没事，要不然苏墨一定会这辈子都在愧疚与自责中度过，“那就好，你也休息去吧。”苏墨提也没提什么表扬或者奖励。 婉心分明看到那一瞬间安阳精光闪闪的眼，顿时暗了下来，紧紧地盯着苏墨，仿佛在控诉他的无情。 “切，老大小气死了。”安阳嘟嚷一句，脱下身上的白色外衫，打着哈欠朝沙发上的两人点了点头，头也没回的出了门，他现在强烈需要补眠，这一晚上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就是剧烈的疲倦，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只苍蝇正嗡嗡叫着，恼得他头疼欲裂。 苏墨推开手术室的大门，看着里头带着氧气瓶，挂着血浆正在输液的洛子枫，眼眶竟微微红了红，他手臂微颤，隐忍着心中的痛，谁都不知道，在看见出生入死的兄弟，苍白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时，他的心究竟有多痛多苦，想到可恶的王菲菲，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想要引君入瓮，而他还傻傻的只派了洛子枫一个人去，这是他的失误，虽然他们都不会怨他恨他，但就是因为如此，他心里才会难受得五脏六腑都扭曲成了一团。 因为彼此在乎，所以才会感同身受，他们是兄弟，枪林弹雨中一路走过来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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