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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杀局

    那些眼睛奇大,似圆珠,泛着暗红的光芒,身躯的其余部分皆被利用枝叶山石遮蔽,不知是有心为之还是纯属巧合。

    “嗤嗤,哧哧……”红眼生物发出有规律的震动声,成百上千声响共振,竟让碎石滚动,草木摇晃,空气如波涛涌动。

    “这声音有点像蜜蜂振翅,我曾经在玄涛叔叔家听过蜜蜂振翅。”玄尘仔细聆听着,突然,他想起玄涛说过,蜜蜂振翅是对敌人发出警告,若是敌人不离去,便会发动攻击。

    血魂像是算到了玄尘的心思,伸手将玄尘隔空抓到身边,凌空一跃,几次快速腾跃挪移,一妖一人一兽便到了一块突兀的大黑石下,黑石高达三米,靠海的一面底部被海浪侵蚀,呈上凸下凹的形状,利于藏身,却也遮蔽了视线,难以全面观察岛上的风吹草动。

    玄尘贴着沙子爬到大黑石边缘往岛上看去,仰视的角度,让原本只能看到红眼的生物的全貌此刻尽收眼底,他集中精神向一只红眼生物看去,景象被拉近,竟是一只巨大的蜜蜂,却如马蜂般有三根毒刺,三对附肢与一根注毒及刺吸食物双用的毒刺组成的口器大得惊人,看上去能够轻松刺穿人的脑颅。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传说里的杀人玄蜂?可树上说玄蜂只有十三四岁孩子的拳头大小,就像我的,这里的都快有你的脑袋那么大了。”玄尘低声问。

    “比杀人蜂还要可怕,它们是一种上古凶兽,名叫钦原,它们速度很快,以毒闻名,刺针中的毒液若是喷射成雾状,能让其身周五米内的草木枯萎,连灵药都可能受其影响彻底失去药性,更不用说它们喜欢绕到目标身后,从后颈注入毒液。我记得它们都是独居的,若是聚在一起很容易发生生死之战,这里怎会有不下百只钦原毒兽?”血魂声音凝重。

    玄尘听得后脑勺冷风阵阵,仿佛被当成食物给盯住了,猛地退回石凹处,问:“那我们怎么办?一定要来这座岛上找化形诀吗?你本事这么大,难道就不懂一种化形之术?”

    “老夫知晓不下十种化形之道,却没有一种适合肉体凡胎,哪怕是你浪费了老夫诸多丹药淬体,依旧不行。最简单的一种都能离不开化形者的本体灵气。”

    玄尘黑着脸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又问:“那你如何知道这岛上有适用于凡人的化形之道?”

    “老夫以大能之术推演的,”血魂伸手狠狠敲玄尘的后脑三下,怒斥道,“最近老夫没怎么教训你,你倒是不长记性了。老夫的推演之能毋庸置疑,这岛上定有用于凡人化形之术,没拿到手不许回去。你还想不想回生你养你的村庄了?”

    “不想。”玄尘摸着被敲得生疼的后脑,深思一番后,异常坚定地回答。

    “一辈子都不想?”

    “一辈子都不想,就算回去我也只会去墓地看看我爹娘,不会再回去村子里了。”

    “忘恩负义的小孽障,连根都敢丢!”血魂的手伸出,又缩了回去,因为怀里的小吉突然动了,发出一声吼叫。

    “欧欧——”吼声响亮,元气十足,一个个山坳中传来回声,却不刺耳,非常悠扬婉转。

    “它这是干嘛?”玄尘不解。

    血魂面色瞬间灰暗无比,抱着小吉的手发出“啪啪”的骨骼响声,五指变大变长,长出一根根灰毛,海风袭来,每一根灰毛都如金属般颤动、微吟。

    “嗤嗤,嗤嗤,嗤嗤……”空气中振翅声越来越密集,朝大黑石处靠近。

    “咵啦”“轰隆”的声响从一座座较矮的丘陵中响起,仿佛是某种巨兽在践踏着树木开道前行。

    看着血魂含怒的表情,略加思索,玄尘立即明白过来,小吉那一声吼,竟是在召唤岛上的凶兽!

    “嘭!”巨力拍击石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细碎的裂痕延展的声音,大黑石上落下大量碎石和灰尘。

    到此刻,玄尘醒悟过来,此次寻找化形诀之事,多半是小吉设下的一个局,之前血魂在红树船上抱着小吉时的奇怪姿势,应是用秘法与小吉心灵相通,绕开一个个隐藏的杀阵。

    看着正用力推开血魂大手,脸上充满童真气息的不满之情的小吉,玄尘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隐约觉得身边所有的怪事,可能都与小吉有关联,或许它根本就不是什么幼崽,而是化形之妖,正暗中推动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天大阴谋。

    巨力再次袭来,玄尘感觉到大黑石不可能再承受第三次攻击,便猛力摇晃目光凶戾,脸上净是挣扎之色的血魂,大喊:“尊者,别发呆了,在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血魂一动不动,脸上、手上皆是青筋暴起,不知在作何思考。

    一只巨大的脚掌在石凹外落下又抬起,溅起大量飞沙,留下一个堪比簸箕大小的脚掌印,比玄尘见过的老水牛蹄印要大上三十多倍!与此同时,大黑石上方传来第三次撞击声,黑石不堪重负,凸出的石块断裂,轰然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玄尘敏捷地滚了出来,巨石落下,砸在血魂身上,而小吉没能摆脱血魂的控制逃出来。

    “不要!”尽管过去半个多月血魂对玄尘的态度比贵族对奴隶的态度还要差,所做之事隐约有养猪待宰,养牛待耕的意味,但不可否认的是,十五日未断的丹药以及艰苦的洞穴生活令玄尘体魄强健、意志坚韧了数倍,再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玄尘真心不愿意看到血魂直接被压成肉沫。

    然而,随着巨兽脚掌的落下,碎裂的巨石裂成成百上千块轰然砸下,将血魂与小吉埋入碎石堆中。

    “嘶嘶!”

    几只钦原听到玄尘的叫喊,竟发出毒蛇吐信的声音,扑腾着翅膀朝他飞来,尖长的毒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寒气逼人。而地表则有数十只豹头豺身、通体乌黑、大小如象的巨兽同时被声音吸引,朝玄尘步步逼近,呈环形围住。

    钦原作为一种低等毒兽,对敌略显谨慎,迟迟不向玄尘靠近,似乎是被那一身虚假的仙灵之气震慑住了。那豹头豺身的黑毛巨兽却没有被唬住,三只巨兽同时朝玄尘凌空一跃,将其置于庞大的死亡阴影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被拍碎的大黑石碎石堆突然炸开,一道凛冽黑风凌空一扫,数十只围过来的钦原瞬间化为冰渣,三只挑起的巨兽被黑风拍飞,纷纷坠入海中,皆是开膛破肚,血水染红了大片海水,腥气冲天,剩余八九只巨兽在碎石炸开的瞬间敏捷地退避了近一丈之距,全神戒备地盯着从碎石堆里出来的怪物。

    玄尘虽未被黑风扫中,却依旧全身发寒,寒气深入骨髓,不由得阵阵后怕,血魂的真正实力,在此一招中可略窥一斑。也是此刻,玄尘才明白血魂之名的真正含义。

    一直以来,玄尘都以为血魂是狼妖,这种直觉不知源于何处,说不定是血魂的有意暗示也未可知。而此时的血魂真身,却是三米高的骷髅人,骷髅通体猩红,似被血染,鲜艳欲滴,一对银翼从脊骨中生长出来,翼展三米,在阳光下倍显圣洁,将骷髅的凶煞之形象冲淡了几分,却略显诡异。骷髅人的左胸心脏处被一块暗黑的曲面骨遮住,似乎其中仍有心脏。

    当玄尘打量完毕的时候,才发现小吉已不见踪影。难倒是被血魂吞入了腹中?玄尘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这来历不明的妖兽幼崽定没有那么容易殒命。

    “啪嗒”

    骷髅人扭动脖颈,发出一连串脆响,颌骨一张一合,发出虚渺不定的声音:“我不管你是谁的后代,出于何故要将一个凡人变得非人非妖,你都必须留在我身边,帮我完成那件事情。钦原、黑山这等低级凶兽,来多少我都能杀。”

    似乎听懂了骷髅人的话,并未退远的八九只巨兽先后张口咆哮,吼声震天,脚下暗自移动,隐隐有布阵围攻之势。

    “你先回船上去。”骷髅人朝玄尘伸手一指,玄尘被风托起,倒飞回红树船上,小船的边缘形成一层透明光罩,略微闪着红光。

    “呜喔——”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叫声传来,玄尘侧耳聆听,竟是小吉的叫声,随着叫声的传出,八只凶兽开始跳跃,每只巨兽似乎都是从身旁的巨兽背上跳过去的,巨兽跳动得很快,竟形成了一道环形黑墙,高达五米。

    玄尘凭借灵丹带来的功效仔细观看,才发现九只巨兽每三只一组,不断交叉跳跃,每次都有一只没有跳跃,只是速度太快,且不断替换,便有了方才的幻觉。

    “怎么像是在跳大神?”玄尘觉得,这些巨兽的行为更像是人类祭祀时跳的舞蹈,毫无作用,仅可作精神寄托罢了。

    然而,当血魂一次次挥出的黑色冰风没入兽墙消失不见的时候,玄尘才恍然大悟,这看似无用的诡异阵法,竟能将血魂的恐怖一击全部化解。

    “嗷呜……”似是来此地脉深处的小吉的声音突然提高,与此同时,玄尘看见九头巨兽同时跃向血魂头顶,而地面依旧有九头巨兽,只是十八只巨兽都亦真亦幻,不如九只时真切,分不清哪个是虚影。

    跃起的巨兽刹那间撞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头颅,形状与巨兽本身的头颅非常相似,类似豹子,却有房屋大小,三角形的双眼没有瞳孔,透着诡异瘆人的明黄光雾。

    黑色头颅巨口张开,朝血魂咬下,无声无息,却杀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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