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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夺舍

  一连数日风平浪静,越水村的百姓又回归到了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中,不同的是,村里变得更为死寂了,飞山带来的死亡阴影仍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一些用于哄小孩子的关于修行者的恐怖传说,也开始作为严肃的话题被人们茶余饭后谈起。
    修行界和凡俗界不知因何种缘故,在源荒世界里被强行割裂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有这样一群人存在,这些人通过感应天地大道,历经万千劫难,步入修行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每天都有人悄然陨落,也有人如巨星升起。每天都有全新的战争爆发,也有或强或弱、非凡人之力所能掌握奇术诞生。
    他们的世界绚烂而危险,一些强者举手抬足之间,便能让数千里化为废墟,他们曾让凡人陷入无尽的苦海之中,每天都担惊受怕,不知道何时灾难会降临,每个充满生机与朝气的年轻人,都不敢保证自己在下一分钟能够安然无恙,因为随便一场凡人无法察觉的强者之战外溢的能量,就足以让一个百人的小村化为灰烬,更别提有些魔修专以吸食凡人精血为生存之本。
    只是,从万年前开始,修行世界就诡异地从凡俗界的视线中消失了,他们成了传说,成了与凡人毫无关联的神秘群体。偶尔修行者集群低空飞过,路过乡镇原野,人们也会将其当成麻雀般无视。
    而现在,灾难的发生让所有埋在血脉深处的源于祖先的恐慌苏醒了,不仅是越水村,但凡天台山方圆五百至一千里的受灾村庄的幸存者,都在数日之内想起了那些传说,并日趋恐慌。
    当然,这些恐慌者并不包括玄尘在内。
    一个人一旦失去所有值得牵挂的亲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没有牵挂的人在找到新的方向、新的生活之前,很难对有关生死的事情产生忧虑。
    玄尘每天自己料理一日三餐,下地干活,晚上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向小吉讲诉过往的事情,偶尔看到小吉露出搞怪的表情,便夸张一笑,笑过之后,却更多的是无尽的荒凉。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才被突然发生的灾变打破。
    这天,玄尘睡到日升中天才起来,在这之前,不知是哪位大婶跑到他家门外骂娘,原因好像是小吉跑到她家地里偷菜吃了。
    大婶似乎骂了很久,最后似乎没力气了,便放狠话:“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就把它抓去炖了。”
    玄尘回了句:“别炖它,炖我吧。等我睡够了就让你炖。”
    大婶的骂声戛然而止,半天才冒出句:“唉,作孽啊。”往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小吉在玄尘的耳边“呜呜哇哇”乱叫了一通,最后也没劲了,呆呆的趴在床上搓被子的一角。
     玄尘不在乎这些,似乎父母死后,无论他怎么提起精神去做事,去回想那个像心脏一样的空间,去发现小吉的非同寻常之处,都无法唤醒内心对生活的热爱 。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脏正在衰竭,生命即将枯萎。
    如果就这样死了,会不会有人在乎呢?不会,一定不会,最在乎的人已经死了,没人会在乎了,或许到了另一个世界,爹娘会在乎吧。
    玄尘如是想着,隐约感觉背部似乎长出了翅膀,翅膀很大,把房子都撑破了,小吉发出尖声的吼叫,似乎很遥远,声音充满了恐惧。
    越水村村外的田地里,农民们照常辛勤劳作,突然,房子垮塌的闷响传遍了整个村庄。
    “谁家的房子塌了?”
    “听声音怎么像是玄尘那小子家里传出来的,他家的房子挺结实的啊。”
    “哎呀,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他家那只怪猫跑到我地里偷吃了几棵菜,我跑去找他说理的时候,他愣是没给我开门,我说要炖了他的孽畜,他还说要炖就炖他……该不是他在捣腾黑火药吧?”
    老村长吓得双腿一颤,险些倒地,斥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这孩子爹娘都没了,年纪不大不小,很容易冲动啊。”
    村民三三两两聚过来,听到村长如是说,皆是匆忙跑向玄尘家的方向。越水村并不大,只不过玄尘家刚好被高大的宗祠庙挡住了,所以很难看到出了什么事情。当众人绕过宗祠庙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惊呆了。
    玄尘家精致的宅子已彻底化为瓦砾废墟,废墟中,一只白兽正背着众人正哇哇大哭。而白兽身前的东西,村民们从未见过。
    那东西高约两米,形状接近椭圆但有很多的孔洞,表面布满树根状的血色丝团,孔洞中不断喷出彩色的气体,使整个椭圆形物体变得越发诡异。
    白兽小吉跑到众人跟前,用手不断的比划,嘴里发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声音,看上去分外焦急。
    “老村长,这只……怪物在说什么啊?”一位村民问。
    老村长盯着小吉的手势看了半天,突然双目圆睁,猛地抬起头看向椭圆形的怪物说:“这是一个茧,里面孕育着一个怪物,要是它出来的话,会杀了我们所有人,趁现在它还没有破茧,我们赶紧烧了它。快,你们几个人去扛几把干柴过来。”
    “呜——”小吉抬头看向老村长,眼中充满迷惑,声音很粗,仿佛是在反驳老村长。
    “小家伙,我们必须杀了他,他已经成了怪物的傀儡,杀了他是让他解脱,你懂吗?”老村长弯下腰,在小吉耳边轻语。
     “乌鲁!”小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转身朝巨茧跑去。老村长伸手去抓它,却被轻松挣脱。它跑到巨茧跟前,咿咿呀呀地叫着,偶尔用类似人类的双手用力挠挠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
    “村长,玄尘那孩子,是被这个怪物吃掉了吗?”一个村民犹疑地问。
    没有去扛柴火的村民几乎同时看向老村长,在众人的注视下,村长看向小吉,又看向巨茧,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说:“看小家伙的手语,好像是什么东西把玄尘裹进去了,作为破茧所需的养料。”
    小吉竖起的双耳耷拉下来,很不满地朝老村长叫了一句。而村民们看向巨茧,眼中渐渐都出现来相同的光芒——杀戮之光。这时候,扛柴火的人及时地赶到了。众人将柴火拆分开来,摆放在巨茧周围,几个妇人抱来一些干枯的松针叶,均匀地铺在柴火上,用于引火。
    “嗷呜。”小吉恳求地惊叫,望向众人,双目迷茫。
    “点火!” 老村长一声令下,四个年轻男人立刻同时拿着火石上前点火。
  小吉发出慌乱的叫声,却迅捷无比地抢走了两块火石,它的速度太快,没有人看清了它是如何抢走火石的。正当它准备抢走另外两块火石的时候,老村长一把将它抓起,掰开它的小手,将火石拿到手上轻轻刮出淡黄的火焰,优雅地丢进柴火堆里。
  火势蔓延,小吉用力挣扎,却丝毫无法挣脱老村长看似枯瘦的手臂。火焰将整个巨茧吞噬,毫无悬念地变小、融化、重塑。
  “啊!”几名少女不约而同地惊叫,羞红了脸。原来巨茧融化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一米八高的男子,身上**,虽说泛着金光,被火焰包围,却线条分明。男子和妇人们却丝毫不害臊,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这怪物怎么变成男人的样子了?”
  “对啊,怎么不是女人?”
  “火能烧死他吗?好像火这么大都没让他融化,再加点柴吧?”
  “老公,他的好像比你的大好多。”
  “不要脸的东西!”
  ……
  火堆周围随着人们的议论开始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所有人都不觉得眼前的事情可能招致生命危险。
  老村长的眸子像猎豹般紧缩起来,突然恍然大悟道:“不好,这妖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让所有村民都放松了戒备。”
  “大家听着,立刻去把家中所有的干柴都抱过来,就算烧不死它,也要压死这孽障,快去!”老村长冲着众人大喊,声音中多了一份奇怪的威严,真在闲谈的人们眼中似乎某种东西消失了,纷纷变得紧张、恐惧起来,迅速散开前去寻找干柴。
  老村长跌坐在地上,像是虚脱了一般:“果然是某种摄魂之术,这孽畜不简单啊!自从镇魔之战后,敢如此明目张胆出现在凡俗世界的妖魔几近绝迹,但愿它只是只不自量力的小妖。”
  小吉似乎听懂了老村长的话,转过头盯着老村长,仿佛想要把老村长看穿。
  “小家伙,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生灵,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圣洁之心,记住,莫要受邪魔蛊惑,哪怕他对你来说很重要。”老村长抚摸着小吉,语重心长地说。
  “村长,你在说什么?”几名年轻男子抱着柴火走了过啦,好奇地问。
  “没什么。”老村长还想说什么,但张开的嘴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看向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焰心之中,一双碧绿的眸子正狡黠地看着他。
  老村长站起来,将小吉轻轻往后一抛,小吉惊叫一声,径直飞到了众人的视线的之外。
  “村长……”众多村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一直以来,你们都叫我村长,连我自己都快把自己的名字忘了,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有名字,我叫弘听寂,但愿你们能记住我。”老村长微驼的背挺直起来,夹杂着白发的灰发瞬间转黑,皮肤变得光滑,在众人的注视下,返老还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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