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路见不平
作者：沈淮安
| 慕波向苏绍轩要了一叠纸，自己回房就开始慢慢练字了。虽然在这个时代不用应付辛苦地体能训练，但是长日漫漫，总是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张张的白纸上写满了歪七扭八的字，虽然知道不是一日之功，但毕竟辛苦练了很久，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慕波心中还是有一点气馁。 她想起自己袋子里还有一点散碎银子，那是出来的时候鲜重给的。说是在外头，有一点钱防身也是好的。 虽然不多，但是逛街总是够了。慕波掂量了一下钱袋，眯起了眼睛。 此刻苏绍轩在自己的房间里，辰致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用不上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出去逛一逛算了。毕竟来到这个时代，自己看见的都是乱世流徙，还没看过真正的城池之中百姓是如何生活的呢。 推门出去，客栈里嘈杂吵闹的声音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她抬头看了看，苏绍轩住在楼上的上房，肯定不会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去了。只要在晚饭之前回来，应该就没什么事吧。 才一走出客栈，集市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刚才坐在马车上，慕波还没什么感觉，此刻身临其境，才算是见识到了这座位于边陲重地的城市，究竟有多少商人来往不休。 金发碧眼的胡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叫卖的小贩声音高亢，还有街上卖艺的杂耍班子占据了一角，放眼望去，竟然让慕波都觉得目不暇接。 这些表演虽然比不上现代设备的五光十色，生活气息却也十分浓厚。一路走走停停，慕波倒是玩了个不亦乐乎。 其中有一个演傀儡剧的地方人气最旺，慕波凑热闹，也往前靠了过去。演的好像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她虽然看不太懂，却也觉得津津有味。 然而才看了没多久，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吵嚷之声。她不悦地皱眉，回过头去，却看见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郎，在他身后，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此刻正一手抓着个小孩。 那小孩和慕波差不多大，恐怕也只有十五岁的样子，皮肤白净，只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被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抓住衣襟，像是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 “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就送你去见官。”那身材高大的男子面色凶狠，厉声斥责道。 那小孩却只是一个劲地摆手，分辨道：“不是我拿的，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明明是你撞了过来，我家小姐的玉佩才会消失不见。况且，不是你……你跑什么？”那高大男子笑了一声，手上却越发用力。因为被扼住了咽喉不能呼吸，那孩子一张脸顿时涨红，话都说不出来。 其余人不敢说什么，况且这附近偷东西的人的确很多，而且多半还都是年纪这么大的小孩。这里也有深受其害的人，自然是巴不得这小子受一番教训，还有人不断叫好。 那汉子面色越发难看，“你到底说不说？” “真的不是我。”那孩子几乎快要哭出来，却还是拼命地摇头。或许是认为对方一直撒谎，那汉子脸上恼怒神色越发重了起来。 “一个大人，专门挑小孩子欺负，难道不觉得可耻么？”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陡然想起，慕波实在看不过去，竟然伸手抓住了那高大男子的手臂。 “你是什么人？不要管闲事，强出头对你可没什么好处。”那汉子哼了一声，怒目圆睁。 看着比自己至少高一个头的男子，慕波倒也并不觉得可怕，只是笑了笑，“我一个弱女子，倒也不是想要出什么风头。只是，他是不是偷了你的东西，你们也没有证据，现在这样，莫非是想把他活活掐死么？” “我出手自然有分寸，轮不到你来教训。”那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看周围人的目光明显有些不屑，只好松开了手。 “姑娘不要误会，这小子撞了我妹妹一下，她的玉佩就不见了。我们也并非咬定是他偷了东西，只不过……那玉佩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想要找回来罢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华服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如果是想找他求证，那么好好问话就是，最不济，也大可以搜身，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卑劣。”慕波最看不得人恃强凌弱，当初投身军旅，也是希望有一日能够路见不平。 性格使然，想要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被欺负，实在不可能。 那华服男子怔了怔，唇角微微一扬，“姑娘说的没错，是我的侍卫有些失礼了。” 他话音方落，那高大侍卫便松了手，那孩子立刻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别怕，有我在，他们一定不敢欺负你。”慕波蹲下身将那孩子扶了起来，又用丝帕将他脸上的灰尘抹去，这才叹了口气道：“告诉我，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她的年纪当然要比这孩子大了不少，只是却忘记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这样说话，实在是显得老气横秋。 瞧见她像是个大人似的照顾那孩子，华服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你们认识么？” 慕波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感，摇了摇头。他唇角陡然裂开一个笑容，“既然不认识，你问他有没有偷东西，他难道会告诉你不成？” 慕波也懒得理他，只是看着眼前稚嫩的孩子，他的双手还在颤抖，目光里满是恐惧，“不，不是我偷的。” 慕波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那么……你敢不敢让他们搜你的身？如果东西不是你偷的，他们就要向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那孩子咬了咬牙，似乎十分害怕，话都说不出来。 男子轻蔑地笑了起来，“怎么，不敢么？” “好。”然而出人意料的，那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慕波一眼，重重点了一下头。 “好孩子。”慕波笑了起来，看向那华服少年和侍卫，扬声道：“你们两个，谁来搜他的身？只不过若是找出来了，自然是无话可说。若是没有，那你们可就要给他道歉。” 听见道歉这两个字，华服的少年忍不住蹙眉，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怎么，不敢了？”慕波忍不住嘲笑道，然后环顾众人，“诸位在场，不妨也做个见证。” 这些人个个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自然拍手说好。那少年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横眉看了那侍卫一眼，低声道：“可曾看清楚了？” 男人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一定是他。” “是么。”华服少年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指向那孩子，“如果是他偷了我的东西，那又如何？” 慕波咬了咬牙，“若真是他偷了你的东西，那你就将他扭送到官府去，除此之外，我也向你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好！”少年抚掌笑了起来，示意身边的侍从过去，“仔细搜他的身。” 那少年原本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又镇定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那身材高大的侍卫搜了一遍，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那华服少年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就连原本咄咄逼人的高个男子面色也瞬间苍白。他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是那臭小子偷去了！” 他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襟，厉声质问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偷了去，快说，是不是途中将东西藏了起来！” 那孩子连连摆手，一张脸骇得苍白，口中不断求饶：“大爷，您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我偷的！” 慕琴咬了咬牙，冲过去挡在那孩子面前，尖声道：“你们做什么？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你们也搜了身，找不到那玉佩，还不快给人道歉，难不成是想反悔么？！” “你可知道那块玉佩对我家小姐有多重要？怎么能凭你三言两语就放过这个臭小子！”那侍卫也发起怒来，高声呵斥。 慕波站在那孩子身前，眼神倔强，“哼，我不管你那玉佩有多值钱。难不成这孩子的尊严就如烂泥一般了么？你们无凭无据说他偷了东西，他心中不知道该难过成什么样子？这孩子的母亲若是瞧见自己的儿子这般被人羞辱，又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慕波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这一番说出来，却将一群人都震慑在了当场。那些围观的人一时面面相觑，也不再起哄了。 只那孩子声音哽咽，叫了一声姐姐。 慕波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孩子竟然哭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此刻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般。 慕波将声音放缓了一些，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说过么，有我在这里，别人就欺负不了你。” 她分明是话里有话，那华服的少年一时间脸色青白，显然很是难堪。他素来身份尊贵，何曾对别人道过谦。 慕波脸上闪过一缕讥诮，心中暗自得意，上前一步逼问道：“怎么，输了不认账啊？” 那侍卫脸上也十分难看，冷哼道：“你别得寸进尺。” “呵，你刚才都快将这个孩子给掐死了，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自己过分？”慕波却是分毫不肯退让，咄咄逼人，“现在不过是让你道个歉，就有这么为难？你们这些有钱的门阀贵族，哪里会懂得人心的可贵！” “你……”那侍卫被骂的狗血领头，一时间都找不出话来反驳。 慕波也不正眼看他，只是斜眼看着他身后的少年，抬了抬下巴，“怎么，刚开始不是答应的很爽快么？怎么现在就认怂了么？” 这话说得严重，那少年脸色顿时变了。 “这件事情，原本和你无关。”他咬了咬牙，半天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晚了。”慕波可不在乎这些，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那少年无奈，眼底有矛盾情绪冲突。那侍卫早已经忍耐不住，伸手抓住了慕波的肩膀，那一下来势突然，若是在从前，她可能还躲得过去。但现在身量矮小，双手无力，一下就被抓个正着，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慕波的眼中闪过一缕慌乱，伸腿去踢那侍卫，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躲，顺势将慕波扔在了地上。慕波吃痛，心中却不肯服输。 她是军旅出身，自幼接受的训练就是永不言弃。遇到越大的挫折，她反而越想迎难而上。此刻被那侍卫一摔，心底的怒火和不服输的劲头反而涌了上来。 她摸了摸怀中的匕首，猛地将刀拔了出来。那侍卫大吃了一惊，立刻挡在了华服少年的身前，口中高喊道：“主子小心！” 那人也变了脸色，连连后退。旁边的人立刻变色，生怕惹到这个麻烦，一瞬间全都夺得远远的。反而是周边空下了一大块地方，只剩下慕波一个人手握匕首站在中间。 她倒也并不害怕，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想惹是生非，否则只会给苏绍轩和辰致惹来麻烦。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速战速决了。 趁着那人挡在华服少年的身前，慕波立刻动了起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她虽然已经没有从前了那样的体力，但那些招式总归还是都记得。 那把锋利的匕首朝着那侍卫的大腿插去，一定会很痛，但不是致命伤。慕波下手还是有分寸，只想给这人一点教训。她自以为先下手占据了先机，却没想到对方反应也不慢，挡住那少年的同时，手中的剑也递了过来。 那剑来的刁钻，她的匕首极短，自然挡不住那把剑，只好立刻往后一滚。那侍卫冷冷笑了一声，蓦地出手，一双手就扼住了慕波的咽喉，她立刻屈起手肘撞向对方的胸口，若是按照平日的经验，这一下只怕是将他撞到在地。 然而这一次却是马失前蹄，竟然像是撞在一块铁板上一般。 那侍卫冷冷笑了一声，一双手却越发扼的紧了。慕波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拼命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却不料对方只是腾出左手轻轻在她手腕上敲了一下，那把匕首立刻就飞了出去。 慕波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心中暗暗叫苦，莫非真要死在这里不成？ “住手！”一声厉斥陡然划破了黑暗，慕波一个激灵，只觉得那声音无比耳熟。 一道身影飞快地掠了过来，使劲一下敲在那黑衣侍卫的肩膀，只是对方却毫无反应，鲜重吃了一惊，“铁布衫？” 他的手陡然一翻，直往对方脖颈上砍过去，“铁布衫据说刀枪不入，我倒是想试试看。”那一双手陡然切向对方的脖颈，那黑衣人终于变了脸色，下意识往后退去。 咽喉是铁布衫这一门武功的命门，寻常人自然没有机会碰到他的咽喉，却没想到对方目光毒辣，趁着自己一只手抓着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立刻偷袭，自己便不得不往后退。更何况，听声辨音，来的不止一个人。 他担心那个华服的少年，自然只能回退。 慕波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真是世易时移。方才瘫倒在地上的还是那个孩子，现在就成了自己。这个人，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一双手从后面伸了出来，将她搀了起来，“还好么？” 慕波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是苏绍轩的声音。她站起来回过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孔，神色冷峻。 “没事。”慕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哽咽了声音，她在这个乱世之中多少次死里逃生，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究竟好不好。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什么人？”那黑衣的侍卫面色凝重，将手中的长剑挡在胸前，看着苏绍轩一行，目光戒备。 苏绍轩叹了口气，对着那华服的公子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抱歉，这是我的侍女，方才……多有得罪。” “呵，你一句得罪，这件事就算了么？”确定对方并不是要对身后的少年动手，那黑衣的男子脸色也终于变得缓和了一些，只是看了一眼慕波，却还是咄咄逼人。 慕波自然不甘示弱，仗着苏绍轩站在自己身前，连忙喊道：“哼，明明就是你自己以大欺小仗势欺人，对你说得罪已经够客气了！” 那黑衣男子皱眉，开口还想说什么，苏绍轩却已经瞪了慕波一眼，“闭嘴，你自己惹下的祸事，怎么还敢怪罪别人！” 慕波瞠目结舌，还以为是来了个帮手呢，没想到竟然被苏绍轩骂了，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黑衣的侍卫和华服的少年也都一愣，不知道这边在打什么算盘。 “我……”慕波觉得十分不忿，正想开口反驳，却见苏绍轩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我家的婢子鲁莽，还请公子恕罪。”他双手抱拳，态度十分恭敬，鲜重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那黑衣的侍卫，势均力敌，那黑衣侍卫也似是顾忌着什么，脸色阴晴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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