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欲说又还休
作者：江左
| 看着相拥而泣的姑侄，桓玄和灵运就在一旁等待。 许久，若云指着谢灵运向姑姑说道：“这位是兄长的幼子，谢公义，小字灵运。”谢道辉也很喜欢这看上去很机灵的孩子，但也奇怪他们怎么会来荆州，就请他们进内堂讲话。 看着三人，堂嫂先问桓玄：“灵宝怎么会和若云一起来了？”近几年桓玄时来荆州府看堂兄，谢道辉对他不陌生，想女孩会羞于回答，就问桓玄。 桓玄还想着该怎么回答，若云抢先一步答道：“先君离世，家兄忙绿，我就盘算着投奔姑母，不料，在荆州迷了路，走到了南郡，幸得南郡公收留照顾。”其实，这些话是若云在很早之前就想好的。 若云接着说：“灵运从小也是寄居他家，还不如自家姑婆亲，就和我一起来了。”若云这样说虽说还有漏洞，但大体上还说得通。 谢道辉看看桓玄，桓玄说道：“正是如此，本想早点带他们来，可是郡务繁忙，一拖再托，深以为恨。”见他们一唱一和，道辉也不能再说什么，侄女的到来虽说出乎意料，不合常理，但还是让她很欣喜。 几天来，谢道辉一直很伤心，幸好有若云在一旁开导，本来桓玄害怕若云会口无遮拦，不想若云说话也得体，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对姑母也不生疏了，很得姑母欢心。 在荆州各地的桓氏兄弟们也陆陆续续来了，桓石虔、桓石民相继去世，桓家的势力几乎下降的极点，从丧葬期间外人来的情况就知道了。不少以前貌似关系不错的人都借口不来了，人情无常，这些桓玄也渐渐看透了。 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谢若云，桓氏子弟们除了惊叹于若云的美貌，还有点往她身上打主意的意思。谢家自谢安、谢玄去世后，也是门庭衰败，两家再度联姻也好。正好，又是桓谢一桩姻缘走尽的时节，谢若云出现了，难免让人揣摩。 因此，这段时间，总有些人会问若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更有一些不知礼仪的直接向谢道辉询问意见。谢道辉的日子也不好过，虽说桓石民生前十分敬她、爱她，但身后无儿女，没人接替父亲的任务，也没有人陪伴自己，在桓氏一家中也没什么说话的地位。 面对这些，若云忍不住向桓玄抱怨，也没有办法，最后，直接对若云说：“如果你不开心，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替你担着。“ 若云像得到了特赦令，对那些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毫不客气，比如，会不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直接掉头走掉，还会把一些人赠的东西当面扔掉，甚至有一次还亲手教训了一个对她纠缠不休的桓氏子弟。 有一次，桓胤拿着摔成两半的玉玦，向他的“灵宝叔叔”告状，说那个叫若云的女子欺负他。桓玄看着好笑，又转成责备的口气：“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被女孩欺负？”其实桓胤还要长若云一岁。 桓胤不服，“我哪知道她如此野蛮，看，我的佩玉被她摔了。”桓玄拿过桓胤的的佩玉，看了看，他自己也酷爱搜集这类东西，对这些还有不差的品鉴能力。桓胤的玉算不上上乘，玉身还有一点瑕疵，桓玄估计这是桓胤在店铺中随意买的。 “她为什么摔你的东西？”桓玄问。 “我只是请她鉴赏一下这块玉，没想到她拿过之后二话不说就摔了。”桓胤满脸委屈。 桓玄自幼喜欢这个堂侄子，也不想计较太多，就安慰道：“没事，下次你到南郡随意挑自己喜欢的，绝不会比这块差。” “不要！”桓胤立刻否决。 “那你要怎样，让她向你道歉？”桓玄问。 “这不必了，让谢卿陪我吃顿饭。”桓胤理直气壮地说。 桓玄真想脱下鞋子拍死这侄子，这绝对是预谋好的。不过还是有点想成全侄儿，但是一旦开个头，骚扰若云的人会更多，桓玄刚想开口拒绝，桓胤就说：“这事我不会大张旗鼓的，只要叔叔把她约出来，然后我也赶过去，绝对不会做坏事，灵宝叔叔你也可以一路陪护的。”说着，桓胤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认真起来。 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桓玄以为这样做还是太过分了，无奈桓胤这次还死缠烂打，一路撒娇，“灵宝叔叔，你就答应我吧，我这里有瓯越地区刚发现的树种，我可以拿来孝敬叔叔的……”，“叔叔，听说于高僧的舍利就在附近的寺庙里，侄子替你问问如何？”，“灵宝叔叔……“ 桓玄被说得不耐烦了，敷衍道：“现在还在堂兄的服孝期，你就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替你想想办法。”桓胤有点难过，只是叔叔说得也有道理，就只得嘱托道：“那灵宝叔叔记住了，到时候我会找你的。”桓玄想着过一时是一时，就应下来了。 对于这一切，若云本来以为会惹麻烦，没想到桓氏众弟子也豁达，反而夸若云真性情。谢道辉见若云如此率性大胆，自是十分喜欢，也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只是自己没什么权力，跟着自己，怕若云会受委屈，替她找一个好人家吧，又看不上周边的弟子们。 堂兄下葬后，桓玄就回到南郡处理事务，其实他是没什么事好做的，只是不放心，回去看看，就把若云他们放在她姑姑那里。 一个人回到南郡府，少了那两个人，怪冷清的，桓玄如此想着，又想想自己七尺男儿，怎么能对一个女子和小孩产生依恋，这样想着，索性连荆州府都不去了。 直到有一天收到消息，说是他们要搬出荆州府，搬进堂兄以前的江陵别院里，桓玄就要跑过去帮忙了。荆州要有新主人了，桓氏家族治理荆州几十年的历史就要结束了，桓玄难免有点难过，但也是无能为力。还有新任的荆州刺史是王坦之四子王忱，王氏中人的人品参差不齐，不过，以桓玄的私心看，他宁愿这王忱是酒色之徒，这样便于桓家重新夺回荆州。之后，他就吩咐下面调查王忱各方面的信息，以便将来能制住他。 值得注意的是，王忱选择荆州治所的时候，选择了江陵，现在谢道辉也搬到江陵，以后见这人也方便了不少。还有一点，父亲桓温治荆州时选择的治所也是江陵。 堂嫂搬家那天，桓玄起早赶过去。若云似乎对桓玄“抛下”自己多日十分不满，对他一直不理不睬的，桓玄自知理亏，就热心地替他们打理，指挥安排搬家事宜，等忙完了再向若云解释。 反倒是灵运很想念桓玄，一见到就直接抱怨叔公连日不来。桓玄只能笑着说忙，灵运不以为然，看他平日的样子真不像忙人。这天，桓玄就真是忙人，本来搬家可以随意叫手下的人做，可堂嫂也是名家之后，有许多珍贵的字画细软是不能随便拆运的，一般的仆人们也不清楚这些，桓玄还要亲自判定什么可以扔，什么必须带回去。 一直忙到日落，才得闲坐下来喝口茶。堂兄以前在荆州的别院名为“石道府”，意思不说自明，也是雅致型的，当然这些都是堂嫂有空打理的，院中几座精致的小亭，还有特地命人挖掘的人工池，几座假山，石头上有刻字，应该是临摹谢安的真迹。 谢道辉虽不如其姐谢道韫才名远扬，自嫁入桓家后也以温柔知礼被人称道，桓石民身为武将，做事难免粗鲁不计后果，幸好有妻子从旁劝阻，才让他在仕途中不至于得罪他人。现在丈夫去世，膝下无儿女，以后茫茫的日子也不知该如何度过。桓氏中比较老的一辈对谢道辉没什么要求，其实在魏晋时期，士人风气多豪放，女子改嫁是很正常的，而道辉四十岁不到，又是名门之女，改嫁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谢道辉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丈夫守节，所以想着收养或过继个子女，只是这孩子不好找。现在看到若云和灵运到来，家里热闹了不少，也就很少考虑收养孩子的事。如果那边的侄子谢瑍愿意，她是很愿意抚养灵运的，而且灵运也喜欢和这通文艺的姑婆在一起。谢道辉就修书一封寄往会稽，说明若云和灵运都在这边，并表示自己愿意抚养者孩子，还有她隐隐猜到这两个人出行并没有征得家人的同意，就替他们解释一番。不久，她收到回信，除了表示对石民去世的遗憾，就是同意让他们在荆州待一段时间，也不忘提醒妹子和儿子“尽兴后尽快归家”。 且先不说谢道辉，若云在姑母这边是少了在南郡的自由，每天面对着满面愁容的姑母也不好受，但姑母疼爱自己，她母亲早逝，在姑母这里似乎体会到了母爱，渐渐地，竟然觉得这里有点像家。 对桓玄，若云还有一大堆的气，怎么又是说走就走，虽说地方不远，但只要不相见，无论多远都一样。自己也想找他，可是放不下身子。现在，桓玄来帮忙，她也不想理他，不，应该是故意不理他。但是，桓玄也没怎么主动找她，让她心里有了淡淡的忧愁。 即使不想承认，她也明白桓玄在她的心里有着特殊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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