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女王陛下

    焚香殿里燃着的香料隐隐约约透着股子怪异，这倒并非说此间主人有多偏爱这种难以让人接受的熏香，而事实恰恰完全与之相反。

    我怔怔看着底下跪着的少年，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看这模样左右不过千岁之龄。他似乎异常害怕，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直不敢抬头看我。

    我叫做九龄，生于暮春之初，家人因偏爱我幼时的孱弱因而取以龄字为名。

    这焚香殿便是父君赐予我所居住着的寝宫，在整个幽冥族中算起来也是屈指一数的，这大抵与我的身份都很大的关联。

    我是幽冥一族中唯一的帝姬，更是冥后嫡出，而我之上有着七位兄长，皆是各房侧妃的子嗣，凭借着嫡出帝姬的尊崇地位，我活了三千多年，也就是说如今正是初初成年。

    而那底下屈膝跪着的貌美少年，正是我家三哥哥赠给我的成年之礼。

    乍一看，有些荒唐，仔细一看这不是一般的荒唐。哪有妹妹成年哥哥送男宠作为贺岁礼物的？

    我抚了抚额，大抵有些头晕，眼瞅着地下跪着的少年问道：“梅冉，三哥哥把他送来的时候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梅冉撑着脑袋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三殿下只说是送与殿下您留于殿中，做个玩赏之物罢了。”

    我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栽到了座椅上面，三哥哥为人一向风流了些、不羁了些，可是他似乎没太理解身为他妹妹的我，其实打心眼里是一个甚为传统的人。

    我瞅了瞅地下那位，打心眼里觉得今个夜里要是不能把他妥帖处理了，我一定得睁着眼睛困苦到天明了。

    思索了半晌，我尽量柔和了一下语气，以免吓到那孩子且试探着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何方？家里有几个人啊？我让你身边那位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结果没等我说完，少年就抬起了他那一直低拉着的脑袋，一双剪水似得眸子中含满了惧意。偷偷瞟了一眼他旁边的梅冉，怯怯的道：“奴……奴家愿意侍奉九殿下。”

    我嘴角抽了抽，尝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你家人怎么办呢？”

    少年咬了咬朱色欲滴的嘴唇，似乎是再也无法隐忍下去般的啜泣道：“奴家家中早已空无一人，父母惨死强人之手，奴家幸得三殿下所救……”少年转了转眼珠子，略带幽怨的看着我，欲语还休：“且说三殿下教导奴家，能够服侍九殿下是奴家的福分所致……”

    我一个惊吓，又重重的栽倒在了椅座上，心中暗暗叫道命苦，三哥哥这岂不是胡乱教导人家小小少年嘛。

    摧残了族中且幼苗不说，他还真懂得坑自家妹妹，感情这少年我是留也留不能，送也不能送。

    我似乎都能预见到父君明个日里听说我收下一个男宠后，拿着鞭子满屋子里追着要抽我的场景了，我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用手偷偷揉了揉屁、股。

    梅冉在一旁看着我这模样，用袖子掩着嘴角偷偷笑道：“殿下若不想将他留下来，便寻个由头打发他去做些杂役的活计呗。”

    我盯着那少年看了许久，觉得他细皮嫩肉的做粗活铁定不是事儿，又感觉他那双似水含秋的眼睛也着实漂亮，赶着去打杂当真可惜了。

    三两下的功夫，才下眉头计策却已经上了心头，我心中惦念着对梅冉说道：“冉冉，你看他那模样你也肯定不舍得他去做粗活吧。”

    梅冉看了看少年，点了点头，打算听听我的意思。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对梅冉道：“要不你收了他吧？”

    我这句话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我在成年之日被梅冉追着喊了一晚上的宗女守则，关于此事只能用四个字前来形容，正可谓苦不堪言。

    大约是到了年关，梅染安排那个孩子前去做了些栽种花草的之物，打此之后我总是能在院子中见到一盆长势不大好的盆栽。

    据流光说，那是他自己栽种的，每天会挑选最好的一盆供我欣赏。

    流光是那日三哥哥赠予我作为礼物的少年本名。

    我有些许惆怅，大约是在思考那些以往总是搬来的快要枯死的蝴蝶兰，即将凋零的扶桑……于是乎，我对于那些未曾搬来的花草，命运更加感到一派堪忧。

    这一日院子中放了一盆火红色的曼珠，长势倒是极好的，只怕是流光不知曼珠的毒性，竟看着样式貌美便搬来送予我了。

    我阻止了梅冉要撤下曼珠的动作，想着这好歹是流光的第一盆略有小成的花草，如此撤了下去得多伤他的心呐，我打定了主意，打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处置了这盆曼珠。

    梅冉道：“殿下，那咱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撩起衣袖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答道：“总之现在你家殿下我打算补上一觉。”

    未曾等梅冉出言，我便又指着寝殿中燃着的香炉道：“这般奇怪的味道，还是赶紧把它撤了吧。”

    如我所言，嗅了三千年，我还是受不了父君每日差人送来的所谓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