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好好爱自己 十一
作者：聒噪流年
| 郑航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我喜欢过你。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就跟……就跟孙二娘一样，有点邪性。但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看不起我，我知道自己有的时候太幼稚了。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儿。后来有一次，我喝了两瓶啤酒壮壮胆准备向你表白，但那天你突然跟我说段凌志捷足先登了。然后，我就又扭头回去多喝了几瓶酒，醉了。” 我很狼狈的逃离了现场。 回去之后，我一个劲儿的问陈润泽：“是不是像你这么二B的小孩儿都有点缺心眼儿啊？” 问完我可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二逼就是缺心眼儿的新时代代有名词。这下可好了，人陈润泽再次抛给我一双巨大的卫生球。 “你是不是下去一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郑航那小子不会把你就地正法了吧？这么重口味。” 我擦，这丫每说一句话都不忘讽刺我。至于么？ “其实也没什么。对了，薇薇，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千万别有差池。”我看看了憔悴的寇薇 “不用了，那几天我是安全期。” 接下来我们三个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很快已经到了深夜，换衣服，睡觉。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打开手机听起了收音机。这是我的习惯，其实也不是像那些文艺小青年一样听一些感伤的故事满足自己空虚的精神需求，我只是单单喜欢听到一个人说话，如同聊天；仅此而已。我妈跟我说，我小时候特别呆，不说话，见谁都不带理的，整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但就是喜欢收音机，整天抱着收音机听上面的广播，我妈还说指不定我未来能当以播音员呢。可后来日子久了，我还是不说话，我们村里人一度以为我是哑巴，我爸妈就开始有点急了——本来就有点对不起广大劳动人民，再是一哑巴，就更没法弄了。幸亏，过了没多久，我开始说话，而且是说的越来越溜儿，吐字清晰，字正腔圆，言辞犀利，几句话都能把人杀到措手不及；说这么多话，似乎是为了弥补我过去几年的沉默寡言。再后来，上了大学，我就真的做了广播台主播。 只是，任我如何让巧舌如簧，我依旧不能改变我的困苦。上帝用语言创造了世界万物，可见语言的强大；但我的语言强大之处在于我能把人伤的体无完肤。 我翻了翻身。 “你是不是还没有睡觉？”是陈润泽。 “嗯。” “我明天可能就回去了。” “嗯？” “我妈生病了。很严重。” “不是还有你爸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爸，我爸他……死了。”说的是波澜不惊。 我并不追问。 “我八个月大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妈不是本地人，语言不通，没有文化，生活很艰难，但我妈依然坚持把我判给她。为了生存下去，我妈就在我们县城的路边摆了一个小摊，给别人家做裁剪，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每天收入也只是几十块钱。我小的时候就天天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小摊旁边，岁月流年，朝夕如一。那时候我的生活中就只有我和我妈，俩人相依为命，相互取暖，相濡以沫。下雨的时候我妈就紧紧抱着我，怕我冷；我小的时候可怕打雷了，一打雷就哭，我妈就捂住我的耳朵，跟我说‘伢子不怕，阿妈在这’。我小的时候闻得最多的就是我妈身上的味道。那时生活简单而幸福。 我第一次看见我爸是在七岁的时候。那段时间我妈要给我交学费，要给我生活费，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问我爸要我几年来拖欠的生活费，但我爸怎样就是不给。很是无奈，作为当事人，我在法庭上见到了我爸，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要什么生活费！’他双目圆睁，面色涨红，简单粗暴地把我吓得哇哇大哭。我妈怒了，立即把他拽到一边儿，吼道：‘有啥子事你冲我来，日不拢耸地！’我从没有见过我妈那么凶。 后来，毫无意外，我妈胜诉了，虽然语言不通，但还是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然后我每年就能到我爸那去领取生活费了。只是，我爸就规定，每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去领取第二年的生活费，必须准时准点，必须一个人去。接下几年，每次都是除夕夜晚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跨过大半个县城，在别人家的鞭炮声、灯火通明中去领取我爸施舍给我的一年的生活费——少的可怜的一千块钱。但是一千块钱也是我妈摆摊摆近两个多月。有一次我哭着跟我妈说，妈，我不要了，妈，你别叫我去了。我妈也哭了，伢子，你不晓得，你以后上大学还要花很多钱，咱们要从现在开始攒。妈没有文化，才认识你爸那种狗货，所以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多读点数，不能跟你爸学。 我妈一天福都没享过，所以我就答应了我妈。我每次去领钱的时候，都会卑微的站在旁边看我爸他们一家人吃完饭，然后他才会把钱给我。我知道，我表现的越是卑微，他才会越开心，他才可能早把钱给我。 每次领钱回去的路上，我都会没出息的哭。” 周围很静，寇薇呼吸的浅浅的，陈润泽略显干涩的声音在整个黑色空间里缓缓飘散。 原本以为，再没有人比我的童年更加惨痛，现在我终于明白，不管你多不幸，永远会有人比你更不幸。也许别人受的伤，只是稍微露出冰山小小的一角，就足以把你吓死。 夜，已经很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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