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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火车上的流浪

当火车呼啸着义无返顾的冲向前方的时候,我知道,我终于要离开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城市,这个古老沧桑的城市。
  看着火车上来来往往装装卸卸的乘客,我努力地搜肠刮肚的在给这次的旅行下一个定义,是逃避?还是去流浪?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匆忙的向后奔去。此时的心情和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差不多,不过第一次怀着窃喜和解放,而这一次,则是完全找不到方向。
  我十三岁的时候和舅舅吵架,本来能言善辩的我怎么可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只是想不到他会拿出他的杀手锏,也是最卑鄙的绝招,他要告诉我妈!我舅舅追求的原则就是气场能输,声音绝对不能输。于是他每次都能仗着自己100公斤的体重和强大的肺活量以及令人不齿的必杀技能把我杀个片甲不留。可那次不同,那是我已经酝酿了许久的一场战争,只是没有想到舅舅老奸巨猾早已看出我的图谋,于是他默默的筹划这次怎样将我铩羽而归。可怜呐,我小小年纪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就在挫败之后忍辱负重,在深更半夜一个人卷着身上所有细软私自翻墙而出,进行了有生以来自认为最勇敢的一次逃亡。
  火车咣当咣当走着,我在人头攒动的车厢里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知道谁踩到了谁的脚:“诶,这谁啊?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啊,这脚怎么搁也不能搁别人脚上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完啦?我打你一顿跟你说不好意思你能同意吗?也不是我不讲理,关键是你没看见我这是新做的指甲吗?在护甲店里100多块一个……”
   做一百多块一个指甲的人,你能坐这绿皮火车吗?合着您是准备自降身价讹别人千儿八百,还是准备抬高身份继续小心翼翼抱着您那十个价值上千的指甲纠缠不休?这话我也就在心中腹诽一下而已。
  电话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我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算了,死就死吧。手指一摁,试图迎接末日的到来:
  “苏繁,你在哪儿呢?你给我赶紧回来!能不能有点儿男人气概,不就是失次恋吗?至于这样寻死觅活的吗?你能不能不那么矫情?在当今这个失恋率比升学率还高的社会上你好意思揣着这份儿悲伤远走他乡吗?你走也成,但你最起码把咱们班作业给交了啊,你想让咱们都挂科啊!……”
  我努力把电话往旁边挪挪,试图少被这高分贝的噪音侵扰耳膜。等那君好不容易喘口气儿的时候,我幽幽的接过话:“其实也没什么,你就不能让我出来散散心?我也是肉长的,没钢铁侠那么强大。人活一辈子,值得忧伤的事儿不多了,你还不让我趁现在还有伤心的机会的份儿上赶紧找个地方寻找一下生活的意义,好好享受一下失恋的过程?”
  农历二月十七是我的生日,二月十五的晚上11点,我失恋了。
  当时段怡说分手的时候,我回答“哦”。我弄不清楚当时的感受是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迷糊,小的时候我妈一遍一遍的告诉我北斗七星的样子,可我始终记不得。那天晚上我一直抬头看着月亮,并努力的在月亮旁边寻找传说中的北斗七星,那一刻,我感觉到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掉下来了,砸的我分不清东西南北。
  过了一会突然想到我应该是有一些表态的,于是我说出了20年历史上最狗血的一句话:“我现在状态不好,先挂了吧。”鬼知道我那时有没有状态!挂了电话之后我躺在床上哼都不带哼的闭上眼睛,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会如此淡定。宿舍的那君歇斯底里的吼着情歌,唉,春天来了,猫都hold不住了,更别说荷尔蒙汹涌澎湃的人了,不过,我都失恋了,你就不能让我安生一会?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拉着被子沉沉睡去。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我很不小心的逃了上午的英语和计算机课。我神情恍惚的端着盆子走到水房,准备洗脸刷牙,收拾一下自己糟糕的面容和糟糕的心情。当看到镜子里的我眼泡红肿,头发蓬乱,精神错失的时候,我深深为现在的自己狠狠地悲伤了一把。我不应该这样对不起自己的。我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缺爱;小的时候长得丑,总被奶奶拿来讽刺,后来在上学的时候又学习不佳,更为自己的缺陷上抹了一道黑。后来的后来,爸妈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舅舅家生活,因为学习不突出,无奈之下选择了美术,而艺术生在我们老家河南是公认的投机取巧的捷径,所以我就很惨淡的活过了我的中小学时期。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一直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重点大学;等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奶奶却已经住进了一抔黄土,于是我就拿着通知书在奶奶坟前狠狠的哭了一把。扬眉吐气呀!
  可是如今我又重回了以前的日子。
  火车走得太慢,一路上摇摇晃晃整的我浑身上下所有的液体都一个劲儿的往前列腺那流,一泡尿坚持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排泄出去。后来感觉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艰难的挤过层层人群走到厕所旁。
  妈的,这是谁这么持久,我都已经等了半个点儿,门上的锁还是纹丝不动,你就不能体会一下厕所外的心情?
  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举起手打厕所里的门。
  手还没有碰到门,门开了,顿时感觉春天都来了。出来了一男一女,我很惊异。那女的扭动自己的身子,浓妆艳抹,满面春光。
  我有些僵硬。
“呦,小伙子,至于这么着急吗?没关系,你年轻,我给你个折扣。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相互理解,相互体谅,生活多美好……”
  “滚!”我捂着肾,憋得咬牙切齿。
  站在厕所里,看见黄色的液体流出,我反复琢磨,这么小的地儿,两个人怎么运动的开?
  我站在厕所里洗手的时候,电话再次震动,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我的心里也是黑乎乎。这大半夜是谁打的电话?
  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电话里的声音:“繁哥,我失恋了,就在刚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本来前一秒钟还是好好的,她在我怀里突然就说分手。我受不了了,在我怀里你知道吗?是在我怀里……”是寇里。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理他。我俩本来是一起上的高中,是一直厮混但又同时没心没肺的的损友,在对方受伤的时候不是彼此安慰,而是在伤口上再狠狠的补上一刀,这还不算,紧接着再撒些盐,就怕疼得轻。我复读的时候他也复读,等我再复读的时候他却平步青云走进了大学,这在我心里造成了很大的不平衡。凭什么呀,论学习,我比他好,论画画,他也差我很多,就连在海拔上他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们俩都是班里垫底的同学,但我总是比他靠前那么十几名,这让我十分得意。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我高考失利,报考报岔,八月过后,我重返高中,他却一路平安走进二本的大门。本来以我的宽容大度还是能够容忍这些的,我并非见不得他比我好,只是后来他的作为,可真是验证了他就是我的最佳损友。我们俩同一时间查的高考录取结果,我落榜了。我在清远给他打电话,他说:“繁哥,我早就说过,一个人要安于现状,这世上总归有你吃不了的那碗饭。明知道考不上大学就不要那么努力,到头来还是自己伤心。天上的文曲星就那么几颗,不是每颗会闪光都是钻石,好有可能是玻璃渣子。”这么得意,肯定是考上了。得,你小子够狠!我也就是真那么贱,每次有了什么事还都会给他打电话。
  我忍了好久,经过艰苦卓绝的西乡斗争之后,终于说:“亲爱的,没关系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人总有失意的时候,那是生命中的另一种成长,所以,不要在乎这些。你看哥哥我,现在不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吗?而且,就算你再伤心,生活还是要继续。”
  声音没了,长久的沉默之后,寇里说:“繁哥,没事,咱俩一块儿悲伤。”闲扯之后挂了电话。我又要一个人面对这火车上的黑暗了。
  火车咣当咣当一节一节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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