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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童悦自述(一)

今年我13岁,不对,我连13岁的生日都还没有过,所以,我应该还不满13岁,对吧?这一天,妈妈去世了,是被追债的人活活拿刀砍死的。

我那个没担当的胆小鬼爸爸,在欠债后居然逃离了我们住的城市M市,这个逃跑的爸爸,我连喊他爸爸都不愿意。可是,我那个温婉似水的妈妈,她是个传统家庭妇女,她和我说,一定要记住,你再恨他你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爸爸,所以,不要去记恨他。我爱我的妈妈,所以,她说的我都会听。

我的妈妈虽然传统,骨子里却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嫁给我爸十几年的时间,都在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家庭主妇。换言之,十几年忙于家庭杂事的生活,已经让妈妈和这个社会脱节一大段了。

但是,我那个法律上的爸爸躲债后,债主天天来我家泼油漆、大声谩骂,妈妈好声好气地和他们商量,才宽限了一点期限。我也是在债主的大声叫骂中才知道,爸爸的公司财产全部抵押出去后,还剩下十三万的巨债。是的,我知道家里已经一贫如洗,所以,十三万,对我和妈妈来说,绝对是巨债。

说是宽限了,但也没有宽限多长时间。妈妈从第二天就开始去打工,我也想跟着去的,可是妈妈说,不行,孩子你得继续去上学,相信妈妈。我当然相信妈妈,我的妈妈绝对不会像我的爸爸一样抛弃我的。是的,我还是恨我的爸爸的。

催债的人有两天没来了,我想大概是被我的妈妈给说服了。妈妈也去打工两天了,我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工作。妈妈初中毕业,在M市是找不到什么轻松高薪的活的。我看到妈妈一天天地劳累,妈**双手迅速长了很大的茧。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妈妈在搬一箱一箱重重的水果,我才知道,妈妈在水果店帮人打工。

我走了过去,和妈妈一起搬。把一箱箱水果搬到货车上,其实我没多大力气,帮不了多少忙,妈妈却说,我的女儿长大了。

我们一起回家,路上妈妈心疼地看着我的掌心说,不要再去给她帮忙了,我好好读书她就知足了。我说好,从此我没去帮过忙,只是每天下课回来煮饭烧菜,我想让妈妈一回家就能吃到热热的饭菜。自从我开始准备晚饭后,我才发现家里连吃上顿好的都难了。

以前冰箱里,总会塞满一堆吃的,零食也是各种各样的,有我爱喝的酸牛奶,爱吃的小熊饼干,有妈妈爱吃的话梅,也会冰着爸爸爱喝的啤酒。如今却是,冰箱已经卖了。我们家最多的就是米,面条,酸菜,还有白开水。我中午是在学校吃的营养餐,我发现妈妈中午一个人几乎没吃什么,只是会少一点酸菜。

我不知道妈妈和那些催债的是怎么说好的,他们居然同意了妈妈每个月还一点钱。我和妈妈两个人还债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了,只是看到妈妈一天天瘦弱下去的身躯,我对我的爸爸的恨意就越来越深了。

杯水车薪,是的,妈妈每个月拼命工作,还的债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我有时真的想辍学了,想帮妈妈。但是我知道,辍学不现实,我只能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快点强大。但是,老天爷自然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

妈妈这个做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的女人重新踏入社会,做着出卖苦力的工作挣钱给我读书,给她不负责任的老公还债。这样的日子,我和妈妈纵使过的再累,也还是要坚持下去的。半年过去,我从六年级升上初一了,我当时很开心,久违的开心,我终于是初中生,我不再是最最弱小的小学生了。

当然,初中生也还是帮不了妈**。我能做的也只是把家务活全部做完了,让在外面暴晒一天的妈妈回来能马上休息。到后来,我也懒得去恨我那个爸爸了,消失就消失吧,没有他,我和妈妈也还是活下去了。

只是,老天爷似乎就爱和人开玩笑。在我和妈妈都快习惯了这种还债的日子时,我的爸爸居然会回来。他不是带着钱回来的,他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才回来的。这么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无法习惯颠沛流离的生活,居然还要回来靠他柔弱的老婆!我不自觉地冷笑,这个爸爸,我还真是不屑再认了。

可是,我的妈妈却一句指责都没有。她依旧是言笑晏晏,说,童裕,你回来了。然后,就给我的爸爸放洗澡水,做晚饭。她甚至还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块的鸡胸肉,回来做给他吃。

天知道,我和妈妈已经快一个月没吃过肉了。我试图在妈妈略带兴奋的脸庞上找到一丝愤怒,可是没有愤怒,我却看到了,幸福。

幸福!幸福?妈妈,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恨吗!暑热,你就在大太阳下暴晒一天又一天,中午回来吃的是稀饭配酸菜!这半年多的日子,你已经快瘦的只剩骨头了!妈妈,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不恨他。

我看着爸爸,像过去的十几年一般,冲完澡还要妈妈给他拿拖鞋。他的那种气焰,完全如帝王般,可是,我的爸爸,你有做帝王的本事吗!

爸爸出去躲债的时候,妈妈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翻了出来,全部塞给他,说,在外面不要冷着饿着了。这个男人也真是听话,把那些钱都花光了,也就,回来了。当然,这些事情,我那个善良的妈妈都没有告诉我,大抵是为了护我爸爸的尊严吧,呵呵,这些都是我在房间门口偷听到的。

现在,妈妈就坐在旁边,像以前一样,爸爸想吃什么就努努嘴,妈妈就赶紧给他夹。吃到一半,我的爸爸居然说了句,怎么没有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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