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花飞雪
作者：咸鱼公子
| 忍冬伴着碎雪，千花万草都沉睡在大地的银白之中，唯有梅岗之上，群梅盛放，傲然成海，让雨花台总算显得不那么孤寂。 梅花边上的脚印还没来得及被雪完全掩盖，就又有一人顶着风雪迎着梅香而来，竹编的斗笠虽然遮住了他半张脸，却终究难掩他欣喜的情绪，只见他嘴角像梅花绽开般上扬，他想起了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一处地方也种满了梅花。寒风一吹，无数幽香也会扑鼻而至，。 和雪花一起飘来的还有一声钟响，这悠长的一响引起无数钟声接而连绵回荡在飘雪的雨花台上空，满是一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千古遗风。 此处四五里开外的高座寺便是高山群寺中较为耀眼的一座名刹，其渊源最早可追溯到魏晋时期，而“雨花台”名之由来和它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人在雪中走的急时便觉得太急，走的缓了又觉得太缓，带着这种微妙复杂的心情高座寺不知何时已就出现在他的眼前，略微怔了一会儿，他摘下斗笠，一瓣突如其来的雪花拍在他的脸上然后化作一点凉凉的清水，此刻他又笑了，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比雪花还要洁白的笑容，这样的少年本该永远这样笑下去，这样世间的丑陋难保不会因此而消融几分。 可是总有人要阻止这种美好，就在他准备轻叩寺门之时，几十条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们就像饥饿的雪狼瞬间扑出要捕捉猎物，而他们眼神也像狼一般狠狠盯着少年，终于刚才无邪的笑容骤然就止住了。 为首的一人脸上有一条长疤，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张狂的问道：“哪来的小贼？” 少年白皙的脸让风吹的有点干燥，两条俏眉略弯挂在一双空灵黑瞳正上方，他还没张口回答，这些人就纷纷从腰间抽出一柄精钢长刀，群起而攻，都向少年砍去。 但是这些人没有想到少年居然一跃就避开了乱刀的哄砍，而且他这清秀的模样很容易被人轻视，以至于这些人压根就忽视了少年其实手中还有一柄剑，任何一家铸剑坊花几两银子都可买到的剑，只见他凌空回身拔剑，先是“嗖”一声便有数十柄精钢刀随着“咣当”的声响齐齐落在雪地。 雪实在太厚，厚到那么多钢刀落地而无声，而这些人也相继无声，他们一个个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一剑虽然不是快得无影无踪，但是他们都太轻敌，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似纤弱的少年会有这样的身手，否则凭这几十人的身手，少年无论如何也不能一招便得手，可见骄傲自大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捡到什么便宜。但是这一剑的风采武林之中又确实没几个人能够轻易摘得，可是这少年会是谁？他们想来想去却把他联想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长疤中年人此时已有些骇然，道：“大胆刺客，吾等一息尚存，便绝不容你入寺一步？”众人全都随声应和，却无一人敢真的上前一步。 少年虽然还是勉强笑了，他以为只要你对别人笑，别人总不会刻意去伤害你，可是他却忽略了有些人根本喜欢看别人哭，你的笑在他眼里或许会是一个刺。 少年道：“诸位可是朱先生门下？在下关天月，是受……”那人的名字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关天月却改口道：“在下是受一位朋友所荐，来求助朱先生一件事情，朱先生见到这枚玉坠便会见我的，请尊驾务必帮忙通报。” 关天月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吊坠，十分恭敬地递过去，仿佛这些人方才对自己恶狠狠的行为就完全没有发生的一样，长疤中年人接过玉坠时显然还有点胆怯，关天月的那一剑使他仍是心有余悸。 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了，可是里面还是未见动静，关天月身子已经冷的开始哆嗦，可他始终不愿直接就这样进去，他深切明白求人办事就得礼数周到。忽然寺门大开，一个赤面长髯的大汉出现在关天月眼前，咬牙切齿地瞪着关天月，愤怒把他本就发红的脸染地更红，关天月不时还听见大汉握拳过力发出的“咯咯”声响，显然他已经把内力都凝于拳上，普通人受这一拳，纵然不死也要吐上几大口鲜血。 大汉身后跟着的是两名佩剑少年，眉目中透着逼人的英气。跟在最后正是那先前为首的长疤中年人，只见他从最后绕至关天月身旁，一根手指趾高气扬地指着关天月，头却朝向长髯大汉道：“常将军，那枚玉坠就是他拿来的，他一定就是刺客！” 长疤中年人又恢复了方才的气焰，关天月倒也不在乎这人态度的反复无常，世上本就有太多这样的小人，即便是厌恶，关天月却实在不想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多费这么一分气力。让他不解的倒是，他明明是来找朱先生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将军”来，难道朱先生就是这常将军不成？ 还没等关天月开口问，常将军便道：“今日飞雪蔽日，雨花台上虽有百寺却不接香客，你来做甚？” 可是这常将军也偏偏不给关天月回答的机会，就飞身一拳抡过来，刚烈的拳劲扫过之处，便有无数瓣雪花被内力化作水滴，于是它们静悄悄地落下，不带一丝哀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关天月只好提手为掌硬接这一拳，可是身子却被直直震出一丈外，他很想大口喘气，却又怕因此一旦真气涣散再凝聚起来恐怕便让他人有机可趁，此时他才暗自苦笑，那长疤中年人和这常将军都曾发话问道，可没有一个肯听关天月回答，他们若是心里已然认定一个答案，问话便只是一个形式，这便是人心的险恶和人性的偏激。 常将军厉声喝道：“好个小贼，接我一拳居然这般安然无恙，倒也有几分本领，想必王妃自然就是你谋害的！”说着便又是提拳径直朝关天月要害打去，嘴里还吆喝道：“文忠、沐英快随本将军和张统领擒下这个小贼。” 于是关天月侧身刚躲过常将军雷霆万钧的第二拳，便有两柄青锋长剑挥舞而至，正是那方才的两名少年，关天月只觉得他俩任何一人剑术都已算的上一流，天下之大也无多少人能与他俩争锋，可笑的却是此时他俩却在全力攻击自己，再加上内力深厚的常将军，还有张统领和他手下的几十柄精钢刀，只怕不出十招，关天月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就在关天月以为没有退路的时候，雪中闪过一道金光，然后只见一人飞身而出，握住金枪继而往后一抡在空中割开一道金弧，功力之娴熟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金枪笔直朝关天月刺去，李文忠和沐英在那一刻俨然脸上已是一副胜利在望的神情，却在枪尖即将要给关天月重创一击的一瞬间回转枪锋挑开了李文忠和沐英的剑，常将军还没来得及打出的重拳也被这一挑生生给收了回去。 此间凶险直把关天月骇的全身冷汗道：“徐大哥！” 只见那人金枪落地一掷，便上前去搀扶关天月道：“正是为兄，关兄弟你还好吧！” 李文忠和沐英相互一视，他们此刻怕是也和方才关天月一般困惑重重，看得出来这两人对这个手执金枪的人相当敬重，所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与他们眼中的小贼称兄道弟，而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问个究竟。 常将军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此小贼是谋害吴王和王妃的凶徒，徐大哥为何出手相帮？” 关天月已然听出大汉的话虽是出言责问，可这强硬的语气中却总归留有几分敬意，他看见此人这才转身作揖，向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束发金冠者行跪拜大礼道：“徐达让吴王受惊，还请吴王恕罪，不过老常口中的小贼于徐达有恩，末将不能坐视不管！” 徐达？关天月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凌烟山庄外树林中的徐大哥，便是朱元璋麾下的名将徐达！那位常将军恐怕就是冲锋陷阵勇冠三军的常遇春无疑。 当思绪的脉络逐渐清晰，关天月再一望那束发金冠之人，风雪将他的眼神吹得更加冰冷锐利，那种不可抗拒的神采，除了雄霸一方的威势已然别无其他，相信此人便是拥兵天下的朱元璋。 当今天下有谁没有听过朱元璋这三个字，他的传奇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做过乞丐险些饿死，还出家当过和尚受尽白眼，可是如今却是摇身一变统帅着一支足以改变黎民百姓命运和天下走势的军队，他的出现倒当真让关天月大吃了一惊。 “朱先生？朱元璋？”关天月反复底喃这两几个字，忽然瞳孔急剧一扩又骤然收缩，他自言自语道：“莫非大哥要我找的朱先生，就是吴王朱元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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