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韩连魁巧计赢大寨

作者：蓝五玉

    话说熊虎在雪地里救起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用自己那薄薄的棉被包裹着，放到车上，加速往前赶路。走了里把路，发现一条岔路旁有一座废弃的土坯房，他一拐弯推着车子到了房前，看到这座土坯房门窗俱无，望上瞧，房顶还在。摸进房内，打着火糜子，四下一照，房里了无一物，地上到处都是砖头瓦片、成堆的灰烬和人畜粪便，墙角里胡乱堆着一些陈年柴禾。熊虎在避风处扒拉出一片干净地方，将老人抱进来，慢慢放下，抱来一抱柴禾，点燃，扶起老人烤火取暖。有顷，老人渐渐有了鼻息，手脚也开始动弹。熊虎又给老人饮了几口温水，老人的神智开始复苏，很快有了知觉。“大爷，”熊虎轻轻叫道，“您醒了吗？”老人微微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几下，但没吐出一个字。又烤了会儿火，老人的气色缓和了许多，初步估计，生命已无大碍。熊虎俯xiashen子，依然轻轻问道：“大爷，您好些了吗？”老人微微点了下头。熊虎说道：“那好，大爷，咱得赶紧离开这里，天明以前得赶回家，要是在这里耽搁久了，咱俩都走不成。”老人又点了下头。熊虎就着即将熄灭的柴火的微光，用那床薄薄的棉被将老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抱到车上，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老棉袄，盖住老人的头部，说声“走啦”，推起车子，踏上了路途。

    熊虎估计，这儿离家至少还有五六十里路，在这风雪交加、道路泥泞泚滑的夜里，要想在天亮之前赶到家，可真得出几身痛汗啊。然而，熊虎已管不了那么多，他不能丢下老人，他若不管，老人绝对撑不了一个时辰！他要拼尽全力，把老人带回家。

    暴风雪弥漫了整个冬夜，整个天空，整个世界。

    凭着超强的记忆，熊虎在这没边儿没沿儿白茫茫一片的雪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汗水从头上源源不断地淌到脸上。鹅毛般的雪花刮到脸上，瞬间化为雪水，和着汗水顺脖颈流到身上。整个身体早就湿透了，但他不感觉冷。

    走着走着，鼻子一酸，眼里涌出了无尽的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酸，为什么流泪，为什么哭泣。

    没人知道，在那个上下一统的夜里，还有一个人在艰难地跋涉；

    没人知道，在那不知深浅不辩南北的路上，那个人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天还没亮，熊虎奇迹般回到了秦大营，回到了自家那座茅棚前。

    停稳车子，熊虎急忙去看老人。一路上，老人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不行了？掀开那件破棉袄，熊虎惊呆了：老人的头不见了！三下两下打开被子，熊虎傻眼了：被子里根本没人！老人哪去啦？他不可能掉下去，棉袄、被子都包裹得好好的呢。那，那，又是咋回事呢？熊虎不安地四处张望，周围除了暴雪还是暴雪。他拎下湿漉漉的被子，忽然看到下面有一个不大的方形的木质盒子。捧起盒子，打开，他的双眼差点没被亮瞎：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传说中的金砖！

    凛冽的寒风里，隐隐传来一个老人的笑声。

    循声望去，白茫茫的天空中，一位若有若无的老人飘然而去。

    熊虎扑通跪倒在雪地里，朝着老人飘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再次打开木盒，他想数一数盒里到底有几块金砖。一块，两块，三块……他不停地往外拿，不停地往外拿，车子上已摞了好大一堆，盒子里依然还是那么多，没少也没多。熊虎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只宝盒啊！

    熊虎从此不再贩卖私盐，他开始大量地购买良田沃土，仅仅两年时间，从安平镇到秦大营十几里路的土地就都姓了熊，安平镇三条繁华的街道，熊虎一次性购买了两条，这年秋天，他在安平镇南街建造了一座规模宏大气势磅薄的南大寺，里面供奉的是一位慈祥的财神爷。熊虎将秦全山、华夫、田宽、汤显明四家搬到了街上新建的大宅里，分别管理着钱庄、当铺、药材行、绸缎庄、车马店等项生意，而他一家老小依旧住在秦大营。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扩建，秦大营已被建成一座规模超前的村寨，外有深不见底的壕沟，坚固的寨墙，内有演武场，交兵迂回通道等。当年，熊虎将秦大营改名为熊大寨。没两年，寨里的居民就激增至两千多人。大部分的外来人都是穷人，他们一为温饱二为安全，抛家弃舍，来到这里。还有一些富人为了自家的生命财产安全，也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成了熊大寨人。所有的外来人无一例外地一进入寨内，不管张王李赵，马上就改姓了熊。熊虎怎么拦都拦不住。一直到民国年间，大土匪张宝银打破熊大寨，寨里的近三千居民清一色都姓熊，没有一家杂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熊虎无疾而终，熊大寨及其庞大的产业传给了他的后人。但那只木质宝盒没了下落。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传了多少代，熊大寨传给了一个叫熊威的人。熊威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熊老爷子常常在人前夸耀说：“我儿这辈子啥都不用做，光卖门鼻子就吃不完用不尽！”说实话，熊老爷子真不是夸海口，方圆几百里的人都知道，熊家有数不清的房舍，门鼻子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连一只铜的都没有。熊威一年小，二年大，很快长大成人，继承了家业。他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没有辜负老爷子的期望，当家做主后，他真的是啥营生都不做，只做四件事：吃、喝、嫖、赌。说起这吃、喝、嫖、赌，熊大寨主也跟一般人不一样。先说吃。熊大寨主无论吃什么，都用那几百斤重的石臼熬煮，下面用灯草烧火。你想想，驴年马月能烧开一瓢水？这就是典型的败家子！次说喝。他不喝普洱、咖啡、茅台、路易十三什么的，专喝人初奶。何谓人初奶？就是刚产下第一个婴儿还没让婴儿咂吧的少妇的奶。他不用人工挤，也不用吸奶器，当然，那时候也没有，而是直接趴到人家少妇怀里自己shunxi。再说嫖。熊大寨主不嫖名妓，也不找戏班名角，专找那十三四岁的未成年少女。这些少女必须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黑不白，yinhu不能有毛，必须光板净洁，但乳房得有所发育，最起码得微微隆起，触摸上去有肉感。最后说赌。熊大寨主从不赌钱，他说赌钱腥人，他赌的常常是物。一天，他一把输了一座南大寺。南大寺是他的先人熊虎特意为财神爷修建的。熊虎临终前曾告诫他的子孙：“无论到了哪一步，都不能动南大寺一砖一瓦！”熊威当然知道这句遗言，但他就是不听，他认为，这样才显得他与众不同。输了南大寺还不过瘾，他又玩了一把，这把输了整整一条街。要不是有人拦着，不知道会弄成啥样呢。不过，家人不可能天天跟着他，他照赌不误。最后，几乎将家产输光。

    常言道：红芋秧束腰，干了自断。没有了家产，这位败家子的四大雅兴自然就兴不起来了。后来，他突发奇想，决定卖掉熊大寨。消息传出，第一个登门的就是他的赌友韩连魁。在赌场里，熊威是谁赌跟谁赌，从不分三六九等，而韩连魁只跟熊威一人赌，其他的人一律靠边站。在赌场里，熊威是只输不赢，韩连魁是只赢不输。熊威盛赞韩连魁技艺高超，韩连魁盛赞熊大寨主出手大方，因此，两人成了掰不开的好朋友。现在，两个好朋友聚在一起，没用三言两语，一桩买卖就谈成了。

    熊大寨在那年春天正式交割给韩连魁。

    第二天上午，寨门上方那块烫金匾额——熊大寨，被摘了下来，代之而上的是一块更大的匾额——韩花园。

    韩连魁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他认为，仅仅换块招牌并不能让人承认这就是韩花园。于是，他派人四处张贴告示，告知众人当年赫赫有名的熊大寨现在姓韩了，更名为韩花园了。

    一个月过去了，韩连魁带人来到寨外的南北大道上，想亲自检验一下宣传的效果。一个老人过来了，韩连魁笑眯眯地迎上去，先递过去一支纸烟，然后指着熊大寨问道：“老人家，这是个啥庄呀？”老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你都不知道啊？真是没见过世面。熊大寨呀！”韩连魁说：“听说卖给姓韩的了，寨门上不是写着韩花园吗？”老人说：“不论卖给谁，它就是熊大寨，不论改成啥，它还是熊大寨。”一会儿，过来一个年轻人，韩连魁面带笑容问道：“小哥，这个寨子叫啥呀？”年轻人回答：“熊大寨。”那天，他们问了几十人，几十人的回答是惊人的一致：那个寨子叫熊大寨。

    韩连魁很生气。原先的功夫都白费了。

    苦苦思考后，韩连魁又有了新招。

    一天早上，韩连魁叫人抬着一大筐银钱，放到寨外南北大道旁的一个高台上，见人过来，问道：“这个寨子叫啥呀？”脑子死的人就说是熊大寨，韩连魁拿着银钱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啪的一下丢进了筐里；脑子活的人看看筐里的银钱，再看看眼前这几个似曾相识的人，说：“韩花园。”韩连魁马上亲自拿起一个钱，递到那人手里。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安平镇。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不分男女老少，有事没事，蜂拥着走向那条南北大道。这些人的回答也是惊人的一致：眼前的这个寨子叫韩花园。

    那天上午，韩连魁一共发出去十八筐银钱。

    过了一周，韩连魁单独一人来到寨外那条南北大道上，再次检验结果。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他一共问了30个人，有15对回答说是熊大寨。

    那十八筐银钱花得真冤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