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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樊娲迎面致意,道:“大爷,还认识我吗?——咱们特意来看你了。”

    衣伊人接着说了一句:“几天没见,您发福了。”

    吾花不禁要纳闷:哪里看出人家发福?发福能发成那种“芦柴棒”,上帝得浪费多少碱面和酵母?

    但是老者却对这句话很受用,说着:“倒是吃得胖了。”就把她们让进家里——暂且当是他的家吧。

    吾花又暗道:吃得胖了?吃的胖大海还差不多。

    听说胖大海是一种治嗓子的种子,但有些毒,很多人拿它做偏方,古书称“此药亦曰大发”。有些官员深得其中内涵,“大发”以显嗓门,落个“打肿脸充胖子”美名。但每每声嘶力竭,仍寻些虎狼偏方,谓之:“只要喊得响,管它上当不上当”。偏偏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常描写的功夫“狮子吼”,却不靠嗓门,独以浑厚的内力催出声音,倒叫做“大海胖”,与之相讽。

    此刻,吾花不去深探究药材里的学问,却来存想一个人思想里的嘹亮和嘶哑,自付:也许老者是在捍卫着苗条美,因有一种减肥境界叫“僵尸”。传说杨贵妃很胖,并不怎么美,但是死在马嵬坡的丝绸上,很不甘心,就成怨魂,入殓的时候变了一个瘦瘦的人儿,大家反而惊叹,称之“真绝代”,就列入“四大美女”了。以后评论一个女子好看的出类拔萃,人们就说是“僵尸级的美女”。

    “僵尸级”——或比“骨灰级”更上一层境界。

    正在遐思飞舞的时候,老者忽然朝她问:“圣女,您怎么不说话?”

    吾花一诧,回过神来,要答还未答的时候,却听老者又笑道:“莫非主张了沉默主义。”

    “沉默主义不是很好吗?”樊娲来替她言语,“沉默是金,沉默主义就是捍卫金融秩序。”

    老者连说:“有理。”

    衣伊人则道:“一个人难过,可以到面无表情;一个人欢乐,也可以到呆若木鸡。”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徒弟忽然转出来问:“是在要‘木屐’吗?”

    老者便斥:“你是日本人吗?还弄个‘木屐’出来——什么耳朵?”

    然后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徒弟‘方块二’,一向毛毛糙糙。我想你们对他的这个学名应该感到有趣。当然,你们对我的身份更感兴趣。”

    姐妹一笑:问他时,不屑回答;不问,竟主动讲出来。

    “我叫‘红桃先生’,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老者说道,“我还有个师弟叫‘黑桃先生’,各自收了不少徒弟。徒弟的排名按照‘方块’来——‘方块一’、‘方块二’直到‘方块十’。后来就超过了十个,这学名就没法起了——因为我叫‘红桃’,师弟叫‘黑桃’,徒弟们就不能叫什么红桃几或者黑桃几了。你们或许会说‘不是还有梅花吗’——也不行。这个山庄原来是我师姐的,她的名字就叫‘梅花’。我们的师父名叫‘勾圈’,就收了我们三个徒弟。还好,师姐很大度,定夺说‘不叫梅花,可以叫草花’。我们一想,很对——文言里叫‘梅花’,老百姓玩牌,却只会说‘草花几’,并不矛盾,于是就解决了。”

    这一系列的名字,入吾花的耳,不禁逗出惊奇。而樊娲因为上次听吾花简单提到过相关人物和事件,便也一样的觉察机巧。

    唯独衣伊人不知缘由,无从怪异,只自作玩笑道:“你师父的扑克一定打得挺好吧。”

    红桃先生却认真答了句:“我师父的扑克玩儿的确实厉害。”

    如此一说,倒令伊人肃然,轻轻赞一句:“高人自有深藏处。”

    红桃先生露出淡淡的笑,又问了她们的学习,悠然地说些叮嘱的话,本来很融洽,却忽然语迟,还隐上一些惆怅来,等她们探究,才郁郁言道:“今天,不请你们‘米老鼠和唐老鸭’,只想请你们到后边——有事商量。只不过有些唐突。”

    “后边?”三个女孩闻之,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假山凉亭、池中的奇鱼、树上的怪鸟,印象里,这些才合乎一种邀请的道理——深宅里当看古董、听老故事。

    但是到了后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不过院子很大,光秃秃的,倒适合跑马——但跑马却无须在这里来,外面驰骋更尽情,可以唱着“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谈情说爱。

    当然,红桃先生也没有请她们在这里逗留,而是直接穿过去,进了另一座大房子,进门就看见一尊大泥像,叫不出是什么神仙。

    很具有小说意味——红桃先生上去就把泥像搬开了,却不知如何抓弄的,左右乱拧乱拍,片刻之间竟露出一个古怪的地道来。

    普通的女孩,看见了这样一个诡秘的机关,只会说声“很精巧”来赞叹,心里则多半告诉自己:“安全第一”,然后匆忙溜掉。

    她们不是普通的女孩,便要说“下去看看”了。

    尤其听红桃先生言道:“我师父讲——这里面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它蕴含着五千年的传说,可以造福人类。师父倒是留下了一张图纸,但是我只走到一个大厅,就再也无法前进了,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来一次探险。”

    于是不再迟疑,反生催促出来:“那就快走吧。”

    “好的。”红桃先生应着,回头又叮嘱方块二:“你和方块七在门口看着,千万不能放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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