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机深重
作者：语落莲花
| 司徒越黑眸微沉。 深宫倾轧的他，谙熟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早已把自己的纯真掩过，纵然纯真，不过是演戏而已。 这世上，还有谁值得自己真心以待？ 真心？ 有的时候他真是怀疑，在这个寒冷得彻骨的世界里，纵然亲如兄弟父子，也是壁垒森严，也有谁真正值得信任？ 淳于莫轻轻地叹气，她知道，不管现在的自己说什么，都始终没有办法打消他内心深处的顾虑。 “司徒越。”她踏前一步，握住司徒越的手，司徒越却表现出一种莫明的惊颤，往后退了一步。 “阿越。”淳于莫跟近一步，“你不要这样，我保证，保证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会。” “你保证？”司徒越的表情很是古怪，眼里浮现出一幕幕可怕的情形，是母亲被绑在炮烙柱上的哭嚎，是宫上下人等的尖刻与冷漠，是深宫之中的刀光剑影。 拿什么保证呢？ 淳于莫眼里闪过几许失落，轻轻叹口气，后退一步：“那么至少，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司徒越轻轻地嗯了声。 “殿下。”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传来。 “何事？” “太后请您去长宁宫。” 又去长宁宫？ “我知道了。” 太监离开之后，司徒越走到一边的铜镜前，认真看着镜中的自己。 虽然才弱冠，但眉宇间已经隐隐透出那种浓郁的沧桑——原来苍老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 “阿越。”淳于莫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揽住他结实的腰身，将脸庞贴在他的后背上，“你不想去？不想面对？” “我知道，你每次看到佟太后，心里都难受得像是在滴血，只是现在你不能不理会她。” 司徒越始终没有言语，他原来以为，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无人可理，却偏生被她瞧得如此清楚和明白。 “会好起来的。”淳于莫安慰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终于，司徒越转身，深深地凝视着她，“你的善良让我感动，可是莫莫你知道吗，善良和天真，在这华丽的宫廷里一无是处，搞不好，只会给你招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 “不。”淳于莫抬起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某种程度上的善良和天真，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哦？”对她的话，司徒越显然颇觉意外，不过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样一个道理，表面上的天真，确实可以让佟氏一族彻底地放松警戒，而他可以在暗地里进行计划。 “走吧，我陪你去。” “不。”司徒越摇头，这一次却表现得格外地执拗，“让我自己去，让我去面对。” 毕竟，长宁宫太危险，她已经为他冒了太多的险，他不想再看到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好。”淳于莫点头，“那我在宫里等你，等着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啊。” “当然。”司徒越十分镇定地说完两个字，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是那样地平静而又镇定，身影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丝毫不畏惧狂风暴雨。 司徒越走后，淳于莫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中，现在宫中的情形确实险恶，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没有人肯定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而她能做的，只是坚定不疑地陪在他的身边，如此而已。 长宁宫中一片静穆，佟太后稳稳坐在凤椅中，捧着茶杯，慢慢地啜着茶，隔了许久方才抬头，佯作才看见司徒越：“越儿，你来了。” “是，皇祖母。” 上下打量他许久，佟太后才慢悠悠地道：“有件事同你说。” “什么？” “你如今年纪已长，是不是也该册封皇后了？” “皇后？”司徒越一愣，显然十分惊讶于佟太后在这个时候，提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题。 “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皇子皇女了。” 佟太后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乐。 司徒越原本想像从前那样，来一句“一切但凭皇祖母做主”，但话到嘴边，他却硬行咽了下去——他，他可不想一辈子做傀儡，上次来个祁美人，已经够让他烦，现在索性再加上一个皇后，这个女人看样子，是要一辈子把他攥在掌心里。 不错，这正是佟太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刹那间，司徒越心中怒火升腾，但他很快便压了下去，只淡淡地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佟太后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加重语气问道。 “嗯就是——”司徒越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搜寻一个妥贴的答案。 佟太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请皇祖母多费心了。” “好。”佟太后满意地大笑起来，“哀家已经发下懿旨，将京中但凡有名有姓人家的闺女，全部登记造册，改日宣她们进宫，让你自个儿挑个称心合意的，如何？” “是。” “还有件事。” “请皇祖母吩咐。” “哀家想提拔佟经荣为户部尚书，掌理南华国所有的财政之事，越儿你觉得如何？” 司徒越的双手一下子攥紧，满腔的血一下子涌上脑门儿——干涉他的婚事，已经让他怒不可遏，现在还想染指整个南华国的财政，佟岚岚啊佟岚岚，你，你，你…… 我忍，我忍，我忍，司徒越咬牙。 “一切，但凭皇祖母作主。” “好。”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佟岚岚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恰好小厨房刚做了新鲜的鹿肉羹，你便留下来，陪哀家一起用饭吧。” 几十根明烛，把整个殿阁照得富丽而堂皇。司徒越坐在桌边，面前摆着数十道精致而美味的茶，宫女手执玉壶站在一旁，替他斟酒。 其实，司徒越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却不得不强做出一副十分喜欢的模样，拿着金箸子，先品尝了两道菜，宫女又递给他一碗鹿肉羹。 “肉羹的味道怎么样啊？” 隔着长长的桌子，佟太后的嗓音有些飘缈。 “很好。”司徒越把头埋得很低，并不想让佟太后看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 用过饭，宫女把残炙撤下去，送上来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司徒越慢条斯理地吃着，拿过丝巾细致地拭着唇角。 佟太后抬起手来，掩着嘴唇，轻轻打了个呵欠，司徒越站起，身子挺得笔直：“祖母若是累了，请先去安歇，孙儿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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