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愉快的重逢

韩靖看上去都要爆炸了,但是赶在我爆炸之前,一阵急促的音乐声救了我一命,伴随着音乐,能看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拉开了研究所的房门,铺好的红地毯上,一个一身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上来。 我原本是想,一会儿就算不能和那个负责人说话,她也应该好好和我握个手,毕竟是我给了秦力一个能在研究所搞研究的机会啊…… 但是这个天真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我看到了走上台阶的那个人,我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虽然细腻柔滑但是不失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 如果我是个女人,一定也会很美。 三七分的头发服服帖贴的巴这头皮。 脸上写满了不悦。 这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和我见面。 我至今依旧清晰的记得,十年前,我和这个男人的第一次会面。 那是十年前,我和孙在一起的那个冬天,北京的室外气温最低能到零下十几摄氏度,孙是娇生惯养的,完全受不了这种极寒的天气,尤其是来大姨妈的时候,链路都走不动,天天要我背着她一路走到教室。 有一天下午,我在孙的教室下面等着孙,准备等孙放学之后再把她背到宿舍区,自己就可以回家了,谁知道就在孙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走,咱们到吉祥湖那边去!~~” 我的脸都吓歪了,要知道,孙的学校之大根本不是一个打字就能够形容的,纵横各有两公里,而孙的教室在最西边那个吉祥湖在最东边。 两公里的路,就要这么背着孙走过去。 那个时候的我身体已经不像刚到北京的时候那般好了,有时候晚上出台要出两三次,那些老女人也正式四十五师如狼似虎的年纪,根本不是一晚上一次就能满足的,就算是快餐,也就是俗称的快速服务,也要来上三四次次啊满足,这样算下来,那个时候的我一晚上要和不同的女人做上十来次…… 这样坚持了两个月,到了冬天的时候每每我用力过猛或者是搬运重物,腰就会酸痛无比。 孙虽然个子矮,但是身子并不轻,一米五几的个子,既然有一百多斤,就是一袋子一百斤的麻包扛在背上也不是轻松的事情,更不要提是背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孙还不是那种老实让人背着的类型,一个静的扑腾,不停地催我快一点快一点。 那两公里的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总之我知道自己就算坚持不下来也要硬撑着,因为只要我跟孙说,宝贝,你自己下来走一截好不好,老公真的走不动了,孙立马就会装出一副哭腔,说,嘤嘤嘤你不爱我了你不疼我了你要我自己走好吧我自己走疼死我算了…… 孙是知道,我的心实在是太软太软了,只要自己一路出哭相,我一定会背着自己。 孙就是吃定了我舍不得我难受,见不得她不舒服,心疼我,宠爱她。 我只记得,当我终于筋疲力尽的走到了吉祥湖的那一边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几乎崩溃了。我到哪时候才知道,学生会组织成员搞联欢会,孙想参加,于是就叫我背着她一路走了过去。到了目的地——学校集体活动教室之后,我放下了孙,孙飞快的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口说了声老公最棒爱死你了,然后就飞快的跑进了活动教室,尖叫着扑向自己的几个好姐妹,并随手甩上了门。 我感到有些头晕,我的两个耳朵都像是在轰炸一般,嗡嗡嗡的响个不停,眼前直冒金星。 我突然有种体会了那些革命烈士,在护送战友平安转移之后,自己留下来掩护队友,为战友们断后,最后被鬼子一枪正中心脏的时候,临死前的那种悲凉,充斥着我的整个身体。 不过…… 好歹宝贝她是知道我的辛苦的…… 你没听见吗?我刚才……进房间里之前……还……还跟我说了……说了一句…… 老公……你真棒……我……我爱你…… 这……这就……这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我眼前一黑,随时都要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并且缠着自己一步一挪的走到了一条长椅边休息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实力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眼前模糊不清的浮现出一个人担忧的表情。“你……你没事吧……我同学?” 我喊我……我同学…… 我认识我吗…… 不对啊……我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认错人了吧…… 但是如果我真的是认错了人……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清醒一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孩,正蹲在我前面,油亮亮的头发被服服帖帖的梳成三七分,干净利落的趴在额头上。 尖尖的下巴,峻廷的鼻梁,双眼皮…… 这要是个女人一定很美……啧啧,可惜了…… 豆类成这样了,我还有心情胡思乱想,连我自己也都服了自己超强的散发性思维。那个男人见我已经恢复了意识,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太好了,你要是真昏过去啊,我们学校的校医又要有事干了……” 我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我暂时还没有力气回答这个男子的话。 不过我的甚至是非常清楚的。 这个男人,我的笑容…… 虽然是有几分迷人的,但是…… 我总觉得在她的笑容里隐藏了许许多多不易察觉的冰冷,就像是一座冰雕,表面上是笑着的,但其实内心无比冰冷。 这是一座……活生生的冰雕……刚才改救了自己……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男子,从最终有气无力的飘出几个字,“谢了……同学……多谢你了……” “你就别勉强自己说话了吧……先休息一会儿……你放心吧,我会和晨晨说这件事的……” “你认识……晨晨……吗?……你……认识我老婆?……” “你们已经结婚了吗?”男子的脸上有着几分讶异,好像有些出乎意料似的,但是紧接着我摇了摇头,却又看上去让我放心了几分,“那你们已经订婚了?”我再一次的摇头,彻彻底底让这个男子松懈了下来,站起了身,预期和行动都轻松了起来,“哈哈,你们没结婚也没有订婚,你和我就老公老婆的叫了,恐怕有点操之过急吧……” 我没有说话,一方面我现在头还很晕,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说谎,另一方面就是…… 这个问题,其实正好说中了我的心窝子里,一个一直在疑惑的问题。 其实我和孙虽然是老公老婆的叫着,但是……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可以肯定,孙没有可能嫁给自己。 我还知道,孙打心底里不仅没有要嫁给自己的打算,其实说白了,她还有绝对不嫁给自己的打算。 只是我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去面对这个问题,从来都是运用自己已经和孙是口中的“老公老婆”了来安慰自己。 这会儿这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冰雕人,倒是说中了我心中的这个隐隐的痛了。 就在我心里默默低着血的时候,男子又说出了一句神补刀的话,“其实你心里,是知道的……晨晨完全不可能和你结婚……”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子。 难不成这男子……是我的幻觉?是不是……是不是我因为抬头晕了,而产生了这样的幻想…… 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支撑着说出了这个疑问,如果我不让自己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我会被自己憋死的! “呵呵,我怎么知道的……事到如今原来你还根本就不了解……”男子冷笑着,摇了摇头。“你搞搞清楚……和你谈恋爱的不是一个十三四岁屁事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而是一个已经学会了烫头发,学会了用高档智能手机,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的,女人……” 这……这又怎么样……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她真的爱你,真的在意你,心疼你,她会让你背着她走这么远嘛?你觉得她会这样不懂事吗?” 她……可能还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你还不明白吗,我同学,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名字?呵呵,其实不光是我知道,我们全班都知道,你,我,不就是晨晨养的一条狗吗?” 你不就是晨晨养的一条狗吗…… 不就是晨晨养的一条狗吗…… 晨晨养的一条狗吗…… 一条狗吗…… 这句话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一千次,一万次,像是千万根针,盘旋着,扎向我原本就已经很是脆弱的心脏。 “……也许你自己根本就是很清楚的,只是已经到了欲罢不能,所以逃避现实的地步……” 我……我逃避什么了…… “有些话我不方便直接说,我就给你讲很简单的一点,希望你记清楚……” 男子又说了什么,叹了口气,继而留给了我一个冷冰冰的微笑,“对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却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诸葛柳正,是校学生会主席,以后就请多关照咯……” 诸葛柳正说完,就闪身进了房间里。 只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冰冰冷冷的走廊长椅上。 那一天,刘证书的那最后一句话,久久的盘绕在我的心头,迟迟不能散去。 你自己心里……其实清楚得很,晨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自己的男宠结婚的。 其实这句话,诸葛柳正并不是第一个用这句话来戳我痛楚的人,早在这之前,很多朋友就劝过我,建议我放弃这段跟对我来说根本不会有回报的感情,对孙来说,我只不过是一条狗,是一个会洗衣服会做饭,没事还能给自己耍着玩,伺候着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狗,孙绝对不会考虑要为这只狗付出什么…… 道理是很显而易见的,如果你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从小家里人就疼你爱护你,长大了之后,到了大学校园里,爸爸妈妈不能到学校里伺候你吧,总是要自己在学会独立的,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你有了一个能替你洗衣服,能给你打饭,能被你去上学,能为你做任何你吩咐我立刻为你做的事情的男朋友——我们暂且把这种人定位成男朋友而不是狗吧——这样的话,你觉得你能离得开我吗?久而久之,你当然会对我产生依赖情绪。 但是,这种依赖,是因为没了我就没有人伺候你,没有了我,就没有人为你尽心尽力前赴后涌的忙这忙那,就意味着你要为自己打点一切。 这种依赖,永远不可能成为爱情。 我是傻乎乎的这样认为的,只要自己一直一直对孙这么好,总有一天,孙会发现自己的好,愿意为自己付出自己为我所付出过的东西。 要不然怎么说那个时候的我天真可爱呢。 不过可能是碍于朋友之间那层微妙的薄膜,很少有人愿意当着我的面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吧“你还是放弃吧”这句话后面所有的话都省略。 我们都希望,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一天幡然醒悟。 不过,就算是这一次,就算是这一次诸葛柳正都已经把我的朋友们讳莫如深的窗户纸捅破了,把话都说得这么明明白白了,我还是没有要醒悟的样子。 直到后来,我被孙毅然决然的甩了之后,当着我的面,拉着诸葛柳正的胳膊,嗲兮兮的喊我老公。 我这才知道,原来女人都是犯贱的动物,都不能让男人对我们太好,否则就要有恃无恐,只有对我们欲擒故纵,才有机会真的折服我们的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把自己全部的执着都给了孙,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用这种我几乎要被伤到死无葬身之地之前才领悟到的和女人交往的墓诀,用在别的女孩子身上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才明白另外一个道理。 女人,终究都是会走的,只有仇人,会永远住在你心里。 现在,教会了我这么多东西的这个人就站在我面前,穿着美军高级军官的军服,身边各式各样的爆表马仔簇拥身后。 唯独那恶心的头发和那张让人看了既想打的脸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太晚而产生了幻觉,于是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睁开眼再看,眼前的依旧是哪个带着一脸冷冰冰假笑的诸葛柳正。 顷刻间,仿佛尘世之中所有的怨念都灰飞烟灭了,所有的湿疹统统停止了转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和诸葛柳正。